她摇头。
“是因为,第三年夏天你上树抓蝉,之后,就一病不起了。”“蝉?”
李星遥听住了。
“没人能说得清,你那日究竟是因为上了树爬了高,哪里的筋骨扯到了,所以病重了,还是因为,你抓了蝉,那蝉,本身不干净。”“那,这与大兄,又有何关系?”
李星遥还是没明白。
赵端午再度叹气,“傻阿遥啊,你也觉得,这事,与大兄没关系吧。我也这样认为,可大兄,他和我们不一样。”
说到不一样,赵端午心中有无数的情绪涌动。哪怕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也依然不曾认为,此事,与赵临汾有关。可赵临汾偏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总喜欢把事情往自个身上揽,身为柴家长子,他总是不自觉地,背负起家中的期望。哪怕阿娘和阿耶,其实并没有任何期望。他觉得,是他开了头,上了树,所以才引得阿遥心痒痒。是他上树抓了蝉,阿遥才有样学样,敢上树抓蝉。
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怨怪自己,怨怪,若是自己没有上过树,没有抓过蝉,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阿娘和阿耶还有我,都劝过他,可,没有办法。阿遥你知道,他就是那样一个爱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他觉得亏欠于你,亏欠于我们家,所以他投身行伍,拼命攒军功,攒资历,为的,便是,撑起这个家。”“怪不得我总觉得,他心里好像藏了许多事,原来,他心里藏的,是这些事。”
李星遥眉目舒展,有些动容。
这是她头一次从旁人口中完完整整听说了关于自己病的由来,她对赵临汾,好像,更熟悉了一点。
她想啊,这事怎么会与赵临汾有关呢??他将所有的罪责揽在头上,是因为,自己的病,险之又险。所谓撑起这个家,那么想来,当时,因自己这场病,家里面一定很忙乱很忙乱吧。
“我不怪大兄,他心中背负的太多。”
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想到了,赵临汾为了不让她尴尬,让赵端午拉着马儿在院子里走的场景,想到那幅曲辕犁,想到,他临去战场前的背影。这一刻,一股陌生的,此生从未有过的体验涌上心头。她忽觉愧疚,她想,原来人世间兄弟姐妹间的情谊,便是如此吗?自穿来后,很多个时刻,她都感受过这样的亲情。“等大兄回来,我想开诚布公同他谈一谈,告诉他,我不怪他,我的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说出了心中所想。
赵端午没接话,好半天,才仰起头看向高高的苍穹,应了一声,“所以阿遥,大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一定会的。”
李星遥心中有股莫名的笃定。
那笃定越来越深,倒反让她忐忑难安的心平静下来了。一旬过后。
战场上终于有消息传来了:平阳公主之子柴哲威没有失踪,淮阳王李道玄也没有战死!
原来,柴哲威用一出金蝉脱壳之计,骗得辅公祐放松警惕。前者趁后者得意之际反扑,拿下了整个江淮。江淮义军束手就擒,辅公祐引颈自刎。从此江淮尽归唐土。
打下江淮的柴哲威急行军,与同样玩了金蝉脱壳之计的李道玄汇合,二人协力,烧了刘黑闼的粮草,并活捉了刘黑闼的弟弟。战局瞬间扭转,长安城里,一片欢声笑语。就连煤矿上和砖窑上,都热议着此事。
煮饭的王阿婶道:“前头还以为淮阳王死了,没想到,这是他们的计谋。咱们赢了,好啊,真是好啊!”
另一位正在洗菜的刘大娘接茬,道:“柴家大郎出现的那般及时,与淮阳王配合的那般精妙,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一仗,的确打得好!”“是好!这两位郎君,年少有为,不愧是在秦王殿下手底下长大的!”陈三郎也没忍住接了话。
他脸上笑眯眯的,想到赵家大郎正是在淮阳王麾下,忙出言,道:“李小娘子,这次,你真的可以放心了,吉人自有天相,你大兄,马上就要回来了。”李星遥笑着称谢。
心中那颗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
她同李愿娘,赵端午特意去上次的佛寺里还了愿,回来的路上,耳听着街头巷尾,百姓们的议论,她心情大好,回过头同李愿娘道:“阿娘,大兄回来的时候,我想亲自去城门口接他。”
“你大兄,怕是要到年前才会回来。倒是你阿耶,应该会先回来。”李愿娘同样心情大好。回了一句,又说:“说起来,这日子过得也真是快。你阿耶他们走的时候,家里面还一穷二白的,如今,矿采起来了,窑,也烧起来了。等他们回来,我看啊,他们怕是要惊掉下巴了。”“阿耶会惊掉下巴,但大兄,应该不会。”李星遥笑笑,想到赵临汾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摇了摇头。既说到窑,少不得就说到先前烧好送到平阳公主府的那批砖。李星遥道:“那批砖送到平阳公主府,公主给了钱。那钱我已经分好了,阿兄,一会回去,我便给你。”
“给我?”
赵端午有些惊讶。
他正在驾驴车,闻言速度减慢,“为什么要给我?”“本来就应该给你啊。”
李星遥失笑,又道:“你莫非忘了,这采煤,建砖窑,你都出了力?要不是有你帮忙,这一日日的,我可吃不消。”“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啊。”
赵端午还是表示,没必要给自己钱。
李星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啊?其实上回同平阳公主说好四六分的时候,我便想同阿兄说这些话了,但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一直没说。如今,一切步入正轨,咱们的砖窑也要开始赚钱了,所以,阿兄,该拿的,你就拿着吧。只是,因地是王小郎君给的,所以我给他留了三分,因此,咱们只能从乘下的三分里分了。”
“阿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