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
陈明的声音平静,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刚刚燃起的狂喜火焰上。
李卫国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他愕然地看着陈明:“小陈,这……这都有弹性了,还不成?”
“是啊,这不就跟那根洋玩意儿差不多了吗?”刘师傅也凑了过来,不解地挠了挠头。
陈明拿起那根微微弯曲的钢块,递到他们面前。
“李师傅,刘师傅,你们看。”
他指着钢块的表面。
“它有弹性,是因为我们通过急速冷却,在它内部形成了一种非常坚硬的‘骨架’。”
“但是,这种‘骨架’太硬了,也太脆了。”
“它现在能弹回来,可如果让它在车上,每天颠簸个成千上万次,用不了多久,它内部就会出现我们看不见的细微裂纹。
“到时候,不是弹不回来,就是‘咔嚓’一声,直接断掉。”
陈明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着“疲劳强度”这个核心概念。
“那……那怎么办?”李卫国的心又提了起来,“难道这条路走不通?”
“不,我们已经走通了最难的一步。”
陈明眼中闪烁着自信。
“我们已经给了它一副‘钢筋铁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它‘血肉’,让它变得既强壮,又有韧性。”
他转身,看向那台刚刚熄火的加热炉。
“我们需要进行第二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回火。”
“回火?”
这两个字,李卫国和刘师傅都懂,这是热处理的常规工序。
但他们从没想过,能用在眼前这种“怪物”一样的材料上。
“没错,回火。”
陈明拿起铅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把刚才那根淬过火的钢块,重新放进炉子里,加热到四百二十度,保温一个小时。”
“四百二十度?”
刘师傅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小陈同志,这个温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按照我们的老经验,普通碳钢回火,一般也就二百来度,去去脆性就行了。”
“四百多度,那钢都快被烧软了,硬度不就没了吗?”
这又是经验与理论的碰撞。
王浩站在远处,本已心如死灰,听到这里,眼神又活泛了起来。
对!回火温度太高,会导致硬度大幅下降,这是教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
这个陈明,难道连这么基础的知识都忘了?
他强忍着没有开口,他要亲眼看着陈明再次失败。
“刘师傅,您说的没错,硬度确实会下降。”
陈明坦然承认。
“但我们追求的,不是极致的硬度,而是硬度、强度和韧性的最佳平衡点。”
“我们就是要用这个温度,牺牲掉一部分多余的硬度,来换取至关重要的韧性,也就是抗断裂的能力。”
刘师傅看了一眼旁边一脸信赖的李卫国,又看了看陈明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行!”
他一拍胸脯,大声应道。
“小陈同志,你说多少度,就多少度!我老刘今天就舍命陪君子,跟你把这个新工艺给摸索出来!”
老师傅的豪情,点燃了整个车间的气氛。
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眼中充满了期待。
新的试验再次开始。
那根成功淬火的钢块,被重新送入了已经降温的加热炉。
温度被精确地控制在四百二十度。
一个小时的保温,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钢块再次被取出,放在地上冷却后,它的表面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深蓝近黑的色泽。
“来,再试试!”
李卫国已经等不及了,他亲自拿起那根长铁管,套在了钢块上。
还是三个人,还是同样的位置。
他们再次合力,缓缓向下压去。
钢块弯曲了。
这一次,它弯曲的弧度更大,几乎形成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直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松手!”
陈明下令。
“嗖——!”
钢块以比上一次更快的速度,猛地弹了回去!
不偏不倚,笔直如初!
仿佛它从未被弯曲过。
“我的天……”
一个年轻的学徒工忍不住惊呼出声。
“成了!真的成了!”
李卫国扔掉手里的铁管,双手颤抖地捧起那根钢块,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用粗糙的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感受着那冰凉却又充满了力量的质感。
刘师傅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绕着钢块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了,真是神了……”
王浩站在人群的最后,脸色苍白如纸。
眼前这根恢复笔直的钢块,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将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骄傲,彻底击得粉碎。
他明白了。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他和陈明的差距,不是经验,不是理论,而是对知识理解和运用的维度上的差距。
自己还停留在背诵公式和模仿复制的阶段,而陈明,已经站在了创造和优化的层面。
“还不够。”
就在众人以为大功告成,准备欢呼的时候,陈明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啊?”
李卫国和刘师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陈,这……这都跟原版的一模一样了,还不够?”
“性能上,已经非常接近了。”
陈明肯定了他们的成果,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还可以让它更好,更耐用。”
他走到工作台前,在一张新的图纸上画了起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