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的话音在闷热的车间里回荡,掷地有声,彻底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
仿制?
不!
从这一刻起,他们要走的是一条全新的,属于自己的路!
王浩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消失在了门口,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技术风暴彻底吹走了
而刘师傅和一众热处理车间的老师傅们,则紧紧围在陈明身边,眼神里再无半分轻视与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敬。
“走!小陈!”李卫国一把拉住陈明的胳膊,力道之大,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趁热打铁!我们马上去制图室,把这套完整的工艺流程,还有你那个‘变截面’的设计,全部落到图纸上!这可是咱们厂的宝贝,一个字都不能错!”
“好。”陈明点点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从曲轴到钢板弹簧,他连续抛出了两个超越时代的技术方案,总算是初步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工厂里,站稳了脚跟。
两人并肩走出热处理车间,身后留下了一片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工人们不再讨论失败的风险,而是兴奋地商量着怎么去造那个闻所未闻的“喷丸”设备。
初秋的阳光透过车间高大的窗户,洒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从一个喧闹的车间走向另一个,中间这段露天的道路上,李卫国终于忍不住了,他侧过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身旁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小陈,你……你老实跟我说句交心的话。”
“李师傅,您说。”陈明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李卫国的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什么动态平衡,什么应力集中,现在又冒出来个什么淬火三秒、高温回火,还有那个喷丸……”
他用力地比划了一下,似乎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这些东西,我李卫国在这厂里干了快三十年,跟外国专家都打过交道,真是听都没听过!你……你是从哪学来的?”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让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陈明脚步未停,目光平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办公楼,脑中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李师傅,其实……也没那么神秘。”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就是平时喜欢瞎琢磨。”
“上学的时候,学校图书馆里有一些翻译过来的外国技术期刊,德文的,俄文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觉得那些东西太枯燥,都是些纯理论,没什么用。”
“嗯,那些书确实不好啃。”李卫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我那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就硬着头皮去啃。”陈明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
“很多也看不懂,就是死记硬背。”
“上面提到过一些零星的理论,比如材料在不同冷却速度下的金相组织变化,还有利用残余应力提高疲劳强度的设想。”
“残余应力?就是你说的那个喷丸?”李卫国追问道。
“对,可以这么理解。”陈明顺势解释道,“那些理论都非常零散,不成体系。我也就是把那些看过的东西串起来,自己在本子上画画图,做一些简单的数据模拟和推演。”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点睛之笔:“说白了,就是纸上谈兵。我自己也没想到,到了厂里,居然真的能用上。”
这番解释,半真半假,却合情合理。
它将陈明超越时代的知识,归结于“博览群书”、“善于思考”和“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天赋”,塑造出了一个勤奋好学的技术天才形象,而不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怪物。
李卫国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他重重地拍了拍陈明的肩膀,眼神里的欣赏和赞许几乎要溢出来。
“好小子!这叫什么?这就叫知识就是力量!那些大学生,就该多跟你学学,不能光抱着课本死读书!”
他显然是将站在门口说风凉话的王浩当成了反面教材。
“以后,厂里资料室那些外文资料,你想看哪个就看哪个!我跟厂长去说!需要什么,厂里给你解决!”
“谢谢李师傅。”陈明微笑着应道。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问题,算是暂时过关了。
他总不能说他是来自21世纪的现代汽车工程师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技术科的大办公室。
和车间的喧嚣闷热不同,这里要安静明亮得多。
一排排整齐的绘图桌临窗摆放,保证了最好的采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有的木浆、墨水和绘图纸混合的清香。
几个年轻的技术员和绘图员正伏在桌上,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只有铅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李卫国的大嗓门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林!林雪同志!”
靠窗的一个位置上,一个穿着干净蓝色工装,梳着两条乌黑麻花辫的年轻姑娘闻声抬起了头。
她大约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皮肤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充满了书卷气。
她就是技术科的资料员兼绘图员,林雪,和原主一样,是刚从大学分配到厂里不久的知识分子。
“李科长。”林雪站起身,有些疑惑地看着风风火火的李卫国,以及他身边的陈明。
“快,别忙活你手里的了,有天大的急事!”李卫国走到她的绘图桌前,小心翼翼地,像是展开一道圣旨般,将陈明之前画的那张变截面弹簧的草图铺在了桌上。
“你来看看这个!”
林雪好奇地凑了过去,目光落在了那张草图上。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作为专业的绘图员,她瞬间就看出了这张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