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
在一个地下室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被冷冻了的牛油。
雪茄的烟雾混合着威士忌的醇香。
一台老式的幻灯机,正将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投射在对面的白墙上。
照片上,是一片被群山环绕的,尘土飞扬的工厂。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
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是这间地下室里唯一的声音。
他被称为“教授”。
在他的对面,阴影里,站着一个如同猎豹般矫健的身影。他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偶尔从幻灯机光束中划过的手背,能看到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的代号,是“眼镜蛇”。
““摄影师’,失联了。”
“眼镜蛇”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不带任何感情。
“我知道。”
“教授”抿了一口威士忌,目光依旧锁定在墙上的照片上,那眼神,像是在解剖一只复杂的昆虫标本。“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他说他发现了一个大目标,一个被中国人用最高级别军事防御保护起来的,秘密工厂。”
“然后呢?”
“然后,他就消失了。”“教授”的声音依旧平稳,“就像一颗石子,掉进了深海里。”
“废物。”
“眼镜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他不是废物。”“教授”摇了摇头,他按动手里的控制器,墙上的照片切换了。
那是一张从极远距离拍摄的,经过了极限放大的照片。
照片的主体,是一辆停在靶场上的,外形狰狞、遍体鳞伤的黑色装甲车。
即使照片的画质已经模糊到了极限,但依旧能从那低矮的车体,那充满了侵略性的倾斜装甲,以及那套结构复杂到不可思议的悬挂系统上,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蛮横的杀气。
“这是“摄影师’用生命换回来的,最后一份礼物。”
“教授”的指尖,在照片上那辆车旁边,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上,轻轻点了点。
那个人影,同样模糊不清。
“根据他最后那份加密电报里的只言片语,我们知道了几件事。”
“第一,这个代号743的秘密工厂,在三十天内,从零开始,造出了这辆性能远超他们现有任何装备的怪物。”
“三十天?”“眼镜蛇”那总是平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对,三十天。”
“教授”又切换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侧面装甲板的特写。
“第二,这辆车的装甲,很奇怪。它用的是他们最落后的锰钢,却硬生生扛住了12. 7毫米穿甲弹在一百米距离的连续射击。我们的技术部门分析了“摄影师’的描述,初步判断,这是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复合式间隔装甲。”
“眼镜蛇”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教授”将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了那个年轻人的模糊身影上。
“这一切,所有的技术突破,所有的奇迹,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一个二十三岁的,名叫陈明的,总工程师。”
空气,彻底凝固了。
“眼镜蛇”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走到那张照片前,死死地盯着墙上那个模糊的身影,那道伤疤下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
“二十三岁?”
“对,二十三岁。”“教授”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雪茄的烟雾。“我们通过在香港的情报站,查阅了这个人在建国前所有的档案。清清白白,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机械的大学生。没有任何海外留学背景,没有任何可疑的接触史。”
“他就像……就像一个幽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那片贫瘠的土地上。”
“然后,他开始点石成金。”
“眼镜蛇”沉默了。他不是技术专家,但他知道,一个能在三十天内,用最落后的材料和设备,造出这种怪物的二十三岁年轻人,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天才。
那是神魔。
“他必须死。”
“眼镜蛇”的声音,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冰冷,且充满了杀意。
“不。”
“教授”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为什么?”“眼镜蛇”猛地转过身,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教授”。“这种人,留着他,不出十年,东方那头睡狮,就真的要醒了!我们必须在他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掐断他!”“我说了,不。”
“教授”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了“眼镜蛇”的面前。
他比“眼镜蛇”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
“你只看到了威胁,而我,看到了价值。”
“一个死了的天才,他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能激励他同胞的烈士。他的知识,他的思想,都会随着他的死亡,烟消云散。”
“教授”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弧度。
“但一个活着的,愿意为我们效力的天才……”
“他,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
“眼镜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教授”那比“暗杀”要可怕百倍的,疯狂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策反?或者……绑架?”
“策反的可能性不大。”“教授”摇了摇头,“从“摄影师’的报告来看,这个人,有着极强的,近乎于信仰般的意志。金钱和地位,对他恐怕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那就只剩下……后者了。”“眼镜蛇”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对。”
“教授”重新坐回椅子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但是,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