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彪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李二铁心里直哆嗦,半个“不”字儿都挤不出来。
他只好硬着头皮,拖着那条伤腿,一步一挪地跟在后头。
没想到,李大彪真把他领进了福东来。
这可是镇上顶好的酒楼!
这地界儿,李二铁平日里路过都是绕着走,生怕挡了贵人的道儿,今儿居然能进来?
他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两人在窗边的角落坐下。
跑堂的活计麻利地上了好几盘菜,还有一壶烧酒。那香味儿直往李二铁鼻子里钻,勾得馋虫咕咕叫。
可看着对面李大彪那张横脸,他哪敢动筷子?
“咋的,当我害你不成?”
李大彪夹起一块肥美的鲈鱼腹肉,慢条斯理地蘸了蘸清亮的汤汁,卷入口中。
“这银海鲈可是上等稀罕货,更是这福东来的招牌,入了秋,肉厚油香,就不想尝尝?”
李二铁当然知道这银海鲈是稀罕货。半两银子一条,平日能捞上一尾,他能吹半个月!
可李大彪越是点些好酒好菜,摆出这副“盛情款待”的架势,他心里......越是打鼓。
见李二铁木头桩子似的坐着,始终不动筷,李大彪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
他眯起眼,沉声道:“老子好心请你来这福东来吃酒,你却是不给我李某人面子?”
“不敢!彪爷!绝对不敢!”
李二铁吓得一激灵,魂儿都飞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筷子,胡乱夹了几筷子鱼肉塞进嘴里,又猛地灌下一大口烧酒。
鱼肉鲜美无比,入口即化,可烧酒却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呛得他涕泗横流,脸色涨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李二铁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
“彪爷!有什么吩咐就直说了吧!您老这么盯着我,我这心里直突突......”
“爽利!”
李大彪也灌了口酒,哈一口辣气。
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目光像钩子一样,死死盯着李二铁:“听说,你那宝贝疙瘩儿子,叫李恒是吧?想送去城里学点真本事?可惜啊,钱不凑手,连十两银子的拜师礼都凑不齐?”
李二铁心头猛地一沉。
送恒儿去清湖城学武,这是他最大的念想和盼头,可海防捐那破事儿,加上自己的腿伤,全搅黄了!
可这关李大彪啥事儿?
难不成还能给自己送银子?笑话!
李大彪像是没看到他惨白的脸色,自顾自说道:“还有你这腿......啧啧,仁和堂那平价招牌,也就糊弄糊弄傻子,周家的药,什么时候便宜过?想让你这条腿利索起来,没个几两银子打底,怕是门儿都没有吧?”
他说着,蒲扇大手往桌上那么一拍,再拿开时,一枚白花花的银锭子,明晃晃地躺着。
李二铁的目光瞬间黏了上去。
李二铁这辈子,摸过最多的就是沾满鱼腥味儿的铜板和碎角子,何曾见过这么整锭、如此亮眼的一大枚银锭子?!
这、这得是多少条海鲈?
多少剂跌打散?
李大彪把他那点心思看得透透的,知道火候到了,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这样,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小事,盯紧你家那老不死的大伯,把他每天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尤其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事无巨细,统统记下来,然后告诉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阴鸷:“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价值十两的银锭子,现在就归你!”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十两!足够你儿子风风光光去清湖城,甚至还能给自己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
“不光是钱,我还能给你儿子指条明路,金鲨门!清湖城四大武馆之一,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能学杀人本事的地方!”
轰隆!
李大彪这番话,像块大石头砸在李二铁脑袋上,砸得他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
盯紧大伯?那个虽然偏心、但终究是血亲的老头子?李大彪想干啥?!
瞧着李二铁脸上那股挣扎劲儿,
李大彪心中冷笑。
李二铁此人,吃里扒外、薄情寡义,自己就是捏准了这点才会找上门,不相信他会拒绝。
“二铁啊,琢磨琢磨吧,到底是要这泼天的富贵,还一个半截身子入土、又偏心偏到姥姥家的老棺材瓤子!”
——
下山的路不长。
李二铁却像是被鬼撵似的,一瘸一拐,怀里紧紧抱着个鼓囊囊的黑布包袱,逃命般地冲回了小渔村。
面对沿途村民的招呼和目光,李二铁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不敢停留,更不敢对视。
只是含混地“嗯啊”两声,埋着头、拖着伤腿,做贼似的闷头往家里冲。
路过李长生家院门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强忍着腿上抽痛,咬着牙,硬是将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晌午头,日头毒得很,家家户户上空都飘着袅娜炊烟,唯独李二铁家却是门窗紧闭。
屋内,李二铁把事儿一股脑倒完,刘氏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她捂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丈夫。
李大彪、十两银子、盯梢大伯......
这些词儿就像一道道闷雷在脑海炸开,震得她两耳嗡鸣,脑子嗡嗡作响。
“事情就是这样。”
李二铁将包袱重重地撂在桌上,解开黑布,露出其中油纸包裹的诸多熟肉。
“我能怎么办?”他望着两个小崽子扑上去狼吞虎咽的模样,心头那股压抑的酸楚和憋屈猛地翻涌上来,颓然跌坐在破凳上。
“那李大彪是啥人?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他盯上了我,话都挑明了,今日这敬酒我若不吃,来日就得变罚酒!”
李大彪可不是好相与的,仗着帮派背景作恶多端,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