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天等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
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猛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同船的几名下属,以及舢板上的众多渔夫,更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前方几座狰狞孤礁旁,几条渔船正紧紧靠在一起,船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道人影。
各个口鼻淌血,筋骨扭曲,生死不知。
而在其一条舢板上,
一个须发皆白、身着破旧渔家短褐的老人,正单手掐着另一个魁梧壮汉的脖颈,像拎小鸡仔儿似的高举半空。
那壮汉脸色已由惨白转为骇人的酱紫,腿脚在空中无力地蹬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
这完全不对啊!
他们预想的场景,应是那李老头儿的篷船被砸烂、人被打死或沉海,而歹徒扬长而去。
但眼前这老人反杀群匪、掌控生死的画面,其冲击力不亚于礁石生花,简直倒反天罡。
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合理吗?
“李......李老头儿?”
一个渔民声音发颤,几乎破音。
余下几个渔民也都眼睛瞪圆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李老头儿吗?怎地如此凶悍?!
他平日里,不就带着那帮小崽子比划那软绵绵的养生拳吗?真给他练成了?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也想不明白,怎地好端端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儿,转眼就能徒手撂翻六七个凶悍匪徒。
那些人可都凶滴很哩!
徐南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脑勺,他下意识地紧攥紧刀柄。
因为他认出了那个被掐着脖子,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的男子,杨峰!
与自己一样,皆是六大姓派驻渔岛的巡海把式之一,而其背后站着的,正是秦氏。
此人嚣狂跋扈,阴险狠毒,在他们这些巡海把式所属的小圈层内,也算臭名昭著。
据闻早年在清湖城的金鲨门练过几年,一身横炼功夫已至“伪石皮”之境!
所谓“石皮”,
便是皮膜坚韧如老树虬根,非同层次武者全力出手,寻常刀剑劈砍,仅能留下白印!
此乃是武者由凡入品前最关键,
也最难熬的一道门槛。
杨峰更是了得,距离真正的入品武夫,只差最后一步洗髓伐毛,将那层肉眼难辨的韧膜彻底覆盖周身!
同为伪石皮,徐南天曾与此人有过冲突,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深知其难缠程度。
堂堂半步石皮境、有望入品的高手,
此刻竟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渔夫掐着脖子,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这种荒谬感,让徐南天头皮发麻!
更让他心惊的是,杨峰竟沦落到在鬼牙礁假扮渔民劫掠?呵呵......这背后,秦氏的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这分明就是蓄意破坏金沙渔场秩序、打击徐氏根基的卑劣行径!
“前辈!手下留人!”
眼看那老人指间力道似乎又要收紧,杨峰翻白的眼珠最后一点神采即将熄灭。
徐南天一个激灵,再也顾不得震撼,用尽全力高喊出声,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敬畏。
此人绝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死在那神秘老人手上!
杨峰是活生生的铁证!
秦氏纵容、甚至指使底下门徒,假扮渔民强闯他岛渔场、劫掠财物、蓄意杀人。
这严重违反了巡海司默许的、维系群岛表面平衡的潜规则。
只要将活着的杨峰交给主家徐氏,这就是一把能狠狠捅向秦氏心窝的利刃!
况且,
一个有望入品的半步石皮境武者,对任何世家都是宝贵的资源。
秦氏若失去杨峰,不仅是失去一个强力打手那么简单,
更是断送了一个未来可能成就入品、极大增强氏族武力的种子!
入品武夫,
那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开始!
一旦成功入品,筋骨如铁、气血如汞、力能扛鼎、以一敌百,与寻常武者有如云泥。
此外,身份地位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成为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座上宾。
徐家若能借此机会废掉、或控制杨峰,等于变相斩断秦氏一条即将强壮起来的臂膀。
此消彼长,意义重大!
“快!靠过去!”
徐南天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意外之喜,
他强压下心中掀起的狂涛骇浪,急忙低声催促手下,迅速将船靠过向那几座孤礁。
——
李长生心中暗叹一声。
他五感远超常人,早已察觉有船靠近,本想速战速决、毁尸灭迹后悄然离去,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有徐氏的人,再下杀手就过于显眼,恐是后续麻烦无穷。
他指间力道微松,让杨峰勉强吊住一口气,浑浊老眼转向靠过来的篷船,眼神平静无波。
“你是?”
他明知故问,嗓音沙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老迈和疑惑。
徐南天见杨峰胸膛尚有微弱起伏,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不敢怠慢,连忙在船头躬身抱拳,将姿态放得极低,与其恭敬无比:
“晚辈徐南天,乃清湖城徐氏门下,现驻守金沙山庄,忝为金沙渔场巡守总管。”
“惊扰前辈清修,万望恕罪!”
他刻意点明身份,以示诚意和尊重。
目光扫过杨峰那因窒息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声音带着凛然正气:
“此獠名唤杨峰,实乃秦氏驻守黑岩的门下恶犬!晚辈万万没想到,他竟丧心病狂至此,假扮渔民,在我金沙岛左近海域劫掠行凶,残害无辜渔民,更胆敢冒犯前辈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