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051
廖泽还想再劝,但薛嘉宜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就回去了。事情没办好,他也只能臊眉耷眼地回去复命。谢云朔垂着眼,把那支被完壁归赵的金簪握在了手心里:“她怎么说的?"廖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老实答道:“薛姑娘说她不需要。”谢云朔声音淡淡:“只这一句?”
………是。”
一室寂静,谢云朔许久也没再有问话,廖泽有些忐忑,他正想抬起眼帘,却听见了一滴什么东西坠到地上的声音。
驿馆而已,当然不比正经亲王府邸富丽堂皇,但是谢云朔此行执意要住在这里,而不是去哪位当地官员的府宅暂住,小吏们自然也把最宽敞金贵的那一间整饬出来了。
不过,再如何整饬,地上老旧的砖石,依旧是洗也洗不清的成色。然而廖泽的眼睛够尖,他能分辨出,地上泅开的那一滴,是血的颜色。他抬眼的动作顿住,视线刚好定在了谢云朔攥着那支金簪的左手上一-本就骨节分明的指掌,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得极为分明,而那支做工精致的金簪,像是已经被攥得变形折断了。廖泽骇然一惊。
谢云朔自己仿佛并未察觉,声音依旧平静:"下去吧。”廖泽擦了把冷汗,闪身离开之前,忽又问道:“殿下,盯着薛姑娘那边的人……要撤回来吗?”
谢云朔没有回答,只看了他一眼。
廖泽发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赶忙收声,逃也似的退下了。汛期渐过,钦差一行在临州府的日子总算是待到了头。溃决的堤坝正在整修、加固,四散的流民也重新编户,纳入了各县的户籍。秋意渐深,对于受灾的地区而言,今年注定不是一个丰饶的年,但到底是喘过了这口气。
附近的几座州府里,感受到这位景王殿下手腕的地方官,这会儿要送他走了,心情还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确实不是好糊弄的,在他手底下做事,得提起十足的小心;另一方面,他此番却又借着肃清流匪的契机,揪出了不少士绅大族藏匿的隐户,这些功劳,来年都会实打实的成为他们在本地经营的政绩一部分。相比这些地方官复杂的心绪,五军营的将士、以及其他自京城一道随行而来的官吏,心情就要简单许多了一一
汛期已过,可以斟酌着走水路,加紧一些,能回京过这个年。谢云朔明了这份心情,没有多逗留的意思,一应有的没的应酬都推了,早早地就传令下去,开始收尾。
至此,在这回去的路上,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了。途径严州府时,他独自骑着马,往砀山村去。几日前,薛嘉宜随最早回程的那一拨一起出发,回朱家祖宅了。他没有和她一起回去,但派了人跟着她。
正值响午,不算小的山村里正是炊烟弥漫。谢云朔想了想,没有急着进村。
自那晚之后,他和她再也没有私底下见过面。洪妈妈只要是没瞎,都能看出来她和他之间的氛围不对劲。
他倒是无所谓,不过她恐怕会介意。
这会儿正是饭点,让她们好好吃完这顿饭吧,他就不去讨嫌了。谢云朔骑着马,在村外溜溜达达了好一会儿,还遇到了村里的猎户、那位当年教过他一点武艺的赵二叔。
身份地位差得太大,实在也没有聊起来,谢云朔只下马寒暄了几句。日光已然偏斜,他摸了两颗金子做的花生,放到了老猎户粗粝的掌心心里。“劳您往朱家帮我带个话,"谢云朔道:“和我妹妹说,她的哥哥来接她了。金子的成色很足,赵二叔的嘴角克制不住地扬了扬,叠声应下,心道,那小妮儿可真是命好。
估摸着时间,今日是差不多该回去了,薛嘉宜早早就收拾好了行囊。看到如今洪妈妈和安伯的日子过得不错,对她而言,分别的不舍就少了许多。
只是听赵二叔说,谢云朔亲自来接她,薛嘉宜还是微微一惊。一旁的洪妈妈倒是没多想,只操了操她,道:“快回去吧,别叫殿下久等。”
薛嘉宜轻轻“嗳"了一声,走出几步,复又转身抱了洪妈妈一会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宅院外,那几个护卫也都收拾好了,薛嘉宜没吭声,只沉默地往村口的方向去。
也许是日光鼎盛的缘故,看到她的身影出现时,谢云朔有一瞬恍神。这是回村的必经之路,从前,她时常沿着这条小径跑出来,来迎上山打猎迟迟未归的他。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却已经有些遥远。他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才定下神来,道:“官船已经到了严州府的港口,该走了。”
薛嘉宜早早就垂下了脑袋。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谢云朔驱马走到她跟前,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问道:“我扶你上马?”薛嘉宜却摇了摇头,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不必了,这几天我待在村里无事,叫苗姐姐教会我骑马了。”
被派来保护她的护卫里的女护卫姓苗。
她拒绝得很忐忑,好在谢云朔只扫了她一眼:“随你。”薛嘉宜这才松了口气,不太矫健地翻上了马背。谢云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见她真的学了个半吊子,至少不会摔下去,这才收敛目光。
只速成了几日,马背上,薛嘉宜难免紧张,全副心神都用在了骑马这一件事上,完全没能注意到,他骑着马越靠越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背瞬间就打直了。
谢云朔目视着前方,仿佛并没有在注意她。他的声音很冷,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那支簪子,当真不要了吗?”薛嘉宜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味,然而她却只紧了紧攥着缰绳的拳头,垂着眼帘道:“不要了。”
答得还真是不假思索,谢云朔想。
有风声自两骑之间穿过,薛嘉宜听到他轻笑了一声,错愕之际,她下意识抬头往他的方向看去,却见他已然夹紧马腹,往前走了一截。“不必赶这么急。“他与在前面开路的经荣道:“我没回去,官船也不敢离港。”
日光灼灼,更显出他身形挺拔,有如松柏之姿。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