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像一根冰锥,狠狠凿进苏晚的脑仁里一一恒通钱庄。
她重生回来半年,把前尘旧事翻来覆去嚼了无数遍,从没听过这名字。
一个能在京城地下吞吐巨量银钱、还跟义仓扯上关系的钱庄,居然不在户部挂名?
这可不是小事,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她指尖在账册上一顿,后背冷汗悄然爬过脊梁。
猎物终于漏了破绽。
三天过去,日子照常过。
清晨焚香,檀烟一缕缕升腾;午后讲学,书声清脆如豆落瓷盘;黄昏抄经,笔尖划纸沙沙作响。一切如常,只有崔九知道,每夜子时一过,她都会推开书案暗格,点亮那盏乌木罩灯,在密室里摆线索、画路线。
墙上贴着京城舆图,红线密布,像一张无声张开的蛛网。
墨臭混着汗味,在窄小的屋子里闷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三天早上,她搁下笔,墨迹未干,唤赵管事进来。
“妥了。”赵管事低头站着,袖口微颤,像是风从回廊穿过来,吹得人心头发毛。
苏晚只说一句:“你是外地来的客,想存点银子,又怕惹祸上身。话少说,银子多带。”
“明白。”
半个时辰后,赵管事揣着一千两银票,走进西城一条窄巷。
青石板湿漉漉的,踩上去“嗒、嗒”响,远处狗叫两声,又没了。
恒通钱庄门脸破旧,墙皮剥落,檐角挂着蛛网,可里头伙计眼神都贼亮,太阳穴鼓着,呼吸稳得不像普通人。
空气里一股铜锈和老木头混着的味儿,柜台漆面裂了,却擦得锂亮,照出人影歪歪扭扭。
他照着吩咐演,手在袖子里捏着银票边角,来回搓,显出一副又贪又怕的模样。
掌柜眼皮一掀,浑浊眼里闪过一道光,压低嗓:“存千两,利少三成,日后凭“竹纹令’取现,认令不认人。”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喉。赵管事掌心出汗,脸上却堆笑,点头应了,银子存下,领了枚玄铁令牌。入手冰凉,纹路是细密竹叶,刻得极深。
当这枚“竹纹令”摆在苏晚面前时,屋里一下静了。
窗外风停了,檐下铜铃不动,连烛火都僵住。
青竹纹!
沈砚最爱这花样一一清雅、高洁,是他穿在身上的皮。
前世她被他设局,名声尽毁,赶出家门,最后冻死在雪地里,而他站在朝堂上,官服绣竹,温润如玉,一句辩白都没替她说。
可她没让恨烧昏头。一枚令牌,一座黑店,掀不倒他。
她要的是连根刨。
“崔九。”她声音不高。
黑影一闪,人已跪地:“大小姐。”
“查这五年,京里京外“暴病’或“失踪’的银匠,尤其是户部铸印局的。”
一天后,一份泛黄卷宗搁在她案上。
纸边卷曲,指尖拂过,扬起一层灰,在斜光里飘着。
一个名字让她眼一缩一一王振,户部银匠,三年前“突发恶疾”死了。
这人手艺顶尖,经手过官印铸造。
“暴病?”她冷笑。天下哪有这么多巧事。
她立刻托王主簿,寻到王振乡下妻儿。
茅屋漏雨,泥地湿滑,水滴“滴答”砸进破盆。
女人瘦得脱形,搂着孩子,眼神惊惶。
苏晚放下一袋银子,还有一张京城书院的入学文书,声音不软不硬:“我是谁,不重要。你儿子能吃饱穿暖,能读书,将来能做官。我只问你一句实话。”
女人盯着那袋银,又看孩子,眼泪滚下来,砸在泥地上,泅开黑点。
她终于开口:“三年前,是沈公子……沈砚,把我男人带走了。半个月后送回来,人已经不行了。临死前,他塞给我一枚竹纹令,说沈公子让他私铸了二十枚,每枚能换一万两……还说事成后保我们母子富贵。可人一死,他就翻脸了………”
二十万两!
苏晚心跳加快,不是怕,是狠。
她立刻铺开宣纸,亲手画《钱流图》。
墨线蜿蜒,串起七家空壳铺子、三家当铺、五处田产,最后,全都指向城西那座废弃义庄。“崔九,夜里进去一趟,我要知道底下藏了什么。”
当夜,崔九回来,带回话:义庄地下有地窖,银箱堆得像山,粗算二十万两不止。更紧要的是,暗格里翻出一本册子“党羽三十六人,年供五千到三万不等”。
苏晚翻着抄本,一个个名字跳出来,全是朝中官员,品级不高,但个个握实权。
她嘴角一扯,笑得冷。
沈砚,你这张网,织得真密。
可她没急着报官。
真捅上去,他能甩锅,底下人也会抱团。
她要的是让他们自己咬起来。
她抄了两份名册,交给赵管事:“一封寄兵部尚书,一封寄工部侍郎,匿名。”
赵管事一愣一这两人向来不对付。
可看她眼神,没再多问,转身就走。
第二天早朝,朝堂炸了锅。
兵部尚书跳出来,骂工部侍郎“私养死士,图谋不轨”;
工部侍郎反手就揭:“你勾结商贾,贪墨军饷,该杀!”
两人当庭对骂,说的罪证,竞和名册对得上,可谁都没提沈砚。
皇帝拍案而起:“顾昭之!带禁军去查,查到底!”
顾昭之领命,直扑义庄。地窖一开,银山如丘,名册、铁令俱在,满军震惊。
宫里,沈砚被召。
面对铁证,他不慌,跪下陈词:“义庄原是族产,三年前被家奴私用,勾结外人造假敛财。臣监管不力,有罪。主谋是王振,伪造令牌,臣也是受害者……若不信,可查出入记录,皆由其弟登记,臣从未见过此人。”
就在这时,苏晚走进大殿,一身素衣,手捧托盘。
她跪下,声音清亮:“陛下,民女有证。”
她带出王振妻儿,妇人哭诉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