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只能被他强架着回了房。郁筝看着二人的背影，眼睛不自觉弯了起来。她总觉得，这时的周斐才有了几分秦婉记忆里的少年模样。房中茶还在煮着，茶香满室。
杨英本来被周斐按在了椅子上，见郁筝在对面坐下，便想挪过去同她一起，然周斐先一步坐在他外头，挡住了他的路。他只得讪讪坐回原位。
此时船已离岸，江面水波荡漾。
周斐看着渡口边上正在搜查另一艘船的边军，问：“怎么回事？”杨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听说梁大人刚调到南境半年又要晋升了吗？毕竞是咱们建安军中出去的兄弟，我自然要去恭喜一下他。”周斐明显没信他话，只静静看着他瞎胡扯。建安军中鲜少人知晓，杨英看似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实则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那画像上的脸是他最爱的一张面皮，他还曾洋洋得意同他炫耀过。那群人分明是冲他来的。
看他们的盔甲佩刀，明显是南境边军持有，而非青州军队所有。若他真只是去恭喜人，又何必易容？又怎会引来这么多南境边军不惜冒着被京中那位怀疑的风险追到青州也要大张旗鼓来搜查？他又为何要装死？杨英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话在周斐面前没有说服力，他叹息一声，道：“好吧，我老实交代。”
他似乎是极其信任郁筝，没有丝毫要她回避的意思：“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梁谓在你出事后突然被调离建安军中定有蹊跷，当初他同你一起回的京，怎的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投靠了郑烨，所以想去看看他在搞什么鬼。哪想运气这么差，被逮了个正着，只能先逃了。”
他不敢直接逃回西北，只能到处乱窜，没想那群人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最后只能忍痛扔掉那幅最让他喜欢的皮囊。周斐问：“那你看到什么了？”
杨英有些懊恼：“就是什么都没看到还被追了这么远才觉得晦气，可惜了我那副英武的容貌，以后都不能用了。”
郁筝听得梁谓这个名字，下意识看向周斐。他们二人竟是一起回的盛京？
周斐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温声问她：“怎么了？”郁筝张了张嘴，看了看杨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关于梁谓的话题，两人也止步于此，似都无意多说什么。暮色四合时，船终于靠岸。
杨英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道：“终于到了，我先走了。”周斐道：“路上小心。”
杨英背对着他们挥挥手，示意知道了，走到门口，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事一般，回过头道：“兄弟们听闻你出事，都吵着要杀回京去劫狱，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按住了，你若日后有时间了，还是去西北看看他们。”周斐眼睫微垂，道：嗯。”
算是应了。
杨英听他回应，转身挥了挥手，又道：“走了，后会有期。”这才下了船。
他走了两步，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到嘴里，看向天上明月，又不由想起他偷偷赶到盛京时看到的那一幕。
为周家出头的小姑娘被群起而攻之，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就站在不远处，形销骨立，万念俱灰。
他对周斐说谎了。
他没告诉周斐，他把兄弟们都安抚下来后，自己却悄悄赶回了盛京想要劫狱。
他也没告诉周斐，此番他偷偷潜去梁谓家并非一无所获。他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又有了中意之人，他不想让他再卷入其中。运送马车的船也靠了岸，周斐去牵马车，郁筝便就在渡口等他。她看着周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脑中一直回想着杨英的话。她先前一直不明白，周斐并非毫无戒心之人，为何会中牵机毒。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若是给他下毒的，是那个与他并肩作战多年，在他严查销金散期间同西北世家周旋，让他免除后顾之忧，甚至都曾几次为对方出生入死，豁出过性命梁谓呢？
猜到这个可能，郁筝心似被什么揪住一般。正恍神间，周斐已经牵着马车回来，他面上并无什么异常，步伐却似乎有些乱。
郁筝心中一惊，忙迎了上去。
还未走近，他已然摇摇欲坠。
当熟悉的疼痛再度袭来蔓延至全身时，周斐便知道，他身上的牵机毒又发作了。
他眼前一片猩红，想要嗜血的欲望几乎就要冲破胸腔，心口处与浑身关节止不住的疼。
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更是扰得他头痛欲裂。不能在这里发作。
他松开马车，就要往没有人的地方钻，可他举目四望，又哪哪都是人，叫他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躲。
正仓惶之际，一双温热的手扣住他的脉搏，紧接着便有药丸塞到了他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丝丝暖意游遍四肢百骸，让他骨子里钻心刺骨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他回过神，就见郁筝一脸担忧：“我带你离开这里，可还能坚持住？周斐深呼吸，压下胸口那股刺痛，可话还未说出口，人便已经失去意识。郁筝扶住周斐，将他艰难抬上马车。
方才她给周斐用的药，是她出发前为以防万一临时所制，压制不了周斐体内的毒太久。
他担心待会周斐醒来会伤及到无辜，当即带着他在附近寻了一间破旧庙宇暂时先安顿下来，又赶紧去捡熬药的枯枝。周斐睡得并不安稳。
他脑海中是遍地尸骸的战场，他持着长枪杀红了眼，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耳边便是此起彼伏兵刃相撞的声音和弟兄们的怒吼。“徐将军到底怎么回事？这都三个月了，他还没到！”“小将军，兄弟们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再被困下去只怕会死在这里！”“怕什么！干他丫的，咱们杀了北昭那么多人，能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一条好汉了。”
“小将军这招不错！”
“多谢小将军救我！”
“糟糕！中计了！”
“对不起小将军，是我大意。”
“小将军！保护小将军！”
一个个身影前赴后继朝他扑过来，他被人护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