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章
人潮涌动的早市,奚九沉默一瞬,没回话,转身离开。李慕云看着奚九的背影,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入鞘的剑。一袭墨色衣衫,融入熙攘的人潮中,悄然弥散。
李慕云长久的凝视着人潮,哪怕那个身影再无迹可寻。良久,他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垂眼看着桌上的几枚铜钱,叹息一声。中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平民百姓察觉不到中京压抑森严的氛围,也看不到笼罩在中京上空的层层乌云。他们只知晓,皇上寿辰即将到来,又是一年举国同欢的日子。但是有心之人便一定能觉察出不对,开始警觉。奚九下值回来以后,天色早已黑沉,四周一片寂静。之前他们巡逻,时间没有如今这般紧张,申时末便会轮换,那时候天色还早,而这几天要到月上中天才能下值。
奚九是校尉,有单独的一间房,虽然漏风,但不必去挤大通铺,已然不错。巡逻队伍进入武卫营门口便原地解散,奚九和手下的人不同路。刚站到房门口,还没推开门,奚九的脚步就顿住,神情莫测。有两道呼吸,很陌生。
奚九缓缓抬眼,看着紧闭的门扉,半响,面不改色的推开了房门。姜邑听到推门声,立刻转头看去。下一瞬,一声破空轻响,暗器的寒茫直逼姜邑面门而来。
那暗器来得太快、太刁,姜邑完全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姜邑身边的亲兵,面色大变,猛地将人扯过来,暗器从姜邑侧脸划过,最后没入屋内的墙壁上空气霎时冷凝。
奚九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看着屋内的两人,道:“西羌的行事之道便是不请自来?未免太没规矩了些。”
“放肆,你竞敢伤西羌亲王!"姜邑的亲兵大怒,欲与她争执。奚九面无表情道:“没杀了你们,都是我手下留情。”“你!“亲兵被气得面红耳赤。
“你先出去守着。"姜邑突然吩咐道。
姜邑本就病弱,被方才的暗器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如今面色惨白,额头冒出冷汗。
“王爷,她….”
“出去。"姜邑沉声道。
姜邑的亲兵警惕的看着奚九,半晌才憋屈道:“是。”待姜邑的亲兵出去后,这屋内便只剩下了奚九和姜邑,屋内一瞬间寂静无尸□。
奚九沉默的看了眼姜邑,这才缓缓走到屋内,语气辨不出喜怒:“王爷有何事,不能当众说,要擅闯我的寝卧?”
姜邑脸还白着,他看向奚九,知道她在生气,忙致歉,温和有礼道:“我托人联系过你两次,但你都没有回复,迫于无奈才来武卫营找你。实在冒昧,还望你能见谅。”
奚九没说话,姜邑也有些局促。
空气静默。
半响,奚九才开口:“王爷深夜前来,有何要事?”见奚九松了口,姜邑提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他问道:“半年前,大梁皇帝在奉天圣坛遭受暗杀,此事你知晓的吧?”奚九说话滴水不漏:“此事中京人人皆知。”姜邑道:“如今中京戒备森严,你在武卫营感受最深,想来也是与半年前的暗杀有关。”
“我已经隐约听到风声,皇帝要对南疆的人下手。"平明百姓不知情,但姜邑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奚九眼眸微闪,事不关己一般:“是吗?下官未曾听闻这些。”姜邑顿住,感受到奚九的疏离,神情黯淡了一瞬。但他又很快释然,道:“我不知晓你为何会离开南疆,来到大梁。但我想,你必定有你的难处。”
“可是奚九,此次的事情不同以往,中京即将大乱,你不要再参与进去了。”
“太过危险。”
当年奚九随着南疆王来到西羌,那么危险的狩猎场,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方,南疆王派了奚九去。
说明他们根本没把她的命当命。
而这次南疆和大梁之间的斗争,稍微细想一下,便能明白奚九深处的位置,那她是否也是最先冲在前面的?最先丧命的?姜邑不敢想。
奚九垂着眼眸,缄默不语,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连姜邑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屋内越发静。
“多谢王爷的好意,但这是我的事,与王爷无关。"奚九道。“王爷好好呆在同会馆,莫要掺和进来,就算中京再怎么乱,王爷也不会有大碍。”
这事归根结底是大梁和恒武王与南疆的事情,跟西羌无关。两边就算动起手来,也会顾及到西羌王,不会伤害姜邑。见奚九油盐不进,姜邑有些着急,连平日里的风度都有些顾不上了:“我是担心你!”
奚九神情微怔,默默抬眼看着姜邑。
“我才不管中京乱不乱,这些和我没有关系,但是奚九,我担心你!我不想看到你如当年在狩猎场一般,被推到最前面去。”“南疆,或者大梁,他们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姜邑越说越愤怒,或者还夹杂着心疼,总之,已经没有温和的气质。他看着奚九,认真道:“奚九,你来我的身边吧。只要你不参与进去,他们顾及西羌的面子,不会伤你。”
奚九和姜邑在那晚最后说了什么,众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姜邑从武卫营出来后,神情就极为难看。
看来两个人并没有聊妥。
眼看离皇帝寿辰越近,中京的气氛就越是奇怪。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可所有人又隐忍不发,最后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与平静,宛若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
一切都在照常运行,武卫营巡逻,文武百官上值,宫内宫外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寿诞,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处理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任何改变。谭祁和裴知行还是要处理朝中公务,感觉上面派下来的公务更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好久都没休息了。
整个中京都处在高压的情况。
两人下值,沿着承天门街往朱雀门走。
谭祁面色疲惫,唉声叹气道:“如今真是人心心惶惶,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得,什么都做不得,憋得人心里难受。”
裴知行抿着唇没说话,他面色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