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卧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杨衍跟柴蒲两个人。香巧原本想多留一会儿陪陪柴衡,被周九给强行拽走了。烛火幽幽,映照着屋内人的脸。
柴衡紧紧地闭着眼睛,她的皮肤很白,睫毛也很长,此刻虽然昏迷着,但似乎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杨衍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她整个人就略微有些发抖。刚刚给她上药,她也死活不让他碰,可偏偏香巧过来,一切就又都好了她在梦里呓语着,时而在喊师父师娘,说自己要回家。时而喊疼。
杨衍静静地看着她。
突然就想起前世给她挖坑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圣人还没死,多年的前朝噩梦缠身让这个曾经也文治武功过的皇帝变得多疑,变得爱猜忌,变得疯癫。一封密谋造反的信从芙蓉山传出,无疑成为了插在圣人心头上的一根刺。这一根刺其实已经存在圣人心头数年,但早些年,都被靖王给压了下去。靖王这个人是个忠义之士,他是异姓王却没有半点的野心,跟圣人少年相识。十几年前,圣人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在临阳城造了他哥哥的反,一路杀进宫里,逼死了他最亲的兄长。逼死他的兄长后还想把那一群曾经追随他兄长的大臣和家眷全都杀了,是靖王夫妇护下了他们,把他们留在了芙蓉山。多年以后,靖王夫妇身死。
芙蓉山自然变得风雨飘摇,当年薛怀远杀了芙蓉山那么多人,这其中多多少少就有圣人的放纵。
而柴菊没头没脑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薛家,杀了那么多人,确实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尤其是,当初圣人原本是要按照律法处置她的,最后愿意留下她的命。一来是他愿意替她受过,在文华殿的偏殿挨了一连三天的快要把屁股打烂的廷杖,二来是他向圣人保证,他一定会看好她。
结果她还隔三差五还在往外跑,被气得最狠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管她了,所以让纪纲给她吃的苦头也一次比一次多。只有偶尔几个晚上,他偷偷去看她,掀开她的衣裳给她抹药油的时候,听见她在梦里也是像这样,呢喃着说想要回家,他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会难过的,原来她这么讨厌京城这个地方。
而这一世,他是真的想要跟她好好过日子的。可从重逢开始,她就一心想要走,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大
柴衡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这两日,如太医所料,她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糊里糊涂,人事不知。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京郊的别院,而是又回到了侯府。香巧正忙着烧水,见柴衡醒了,又惊又喜:“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这都两天了。”
她原本还在发愁,整整两日,这药一丝一毫都灌不进去,人也不能进食,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人怎么能够撑得住,没成想,正发愁呢,自家姑娘突然就醒了。
她大喜过望,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盆,去拿桌子上的糕点:“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等一会儿我去小厨房,跟小厨房的人讲,说姑娘你醒了,让他们准备一点热腾腾的东西给你吃。人是铁饭是钢,姑娘你睡了两天,可得多吃一点。”
柴衡趴在榻上,她背上的伤已经收口,正在愈合,相较于刚挨鞭子的时候要好很多。只是嗓子干哑得厉害,喉咙像是着了火一般火烧火燎的疼,这种情况下,她是吃不了任何的糕饼的,所以下意识地将香巧递来的糕饼推拒开:“香巧,我有些渴,能给我一杯水么?”
香巧后知后觉,方才意识到比起饿,自家姑娘更多的是渴,赶忙扭头去倒水,“姑娘,水来了。”
柴衡就着香巧的手喝了两盏茶,嗓子的疼痛才稍稍缓解一些。紧接着,她开始回忆自己昏睡之前发生的一切。
先是杨衍像以往一样,为了维护薛如月教她做人,然后是她从刑部大牢出来,到了西街闹市口就昏了过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香巧,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柴衡问。香巧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娓娓道来,简而言之就是是杨衍让周九把她领了回来,然后猫哭耗子假慈悲,打一巴掌又给颗甜枣地请大夫给她看了伤。柴衡垂了垂眸,点点头。
意识到这一切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要离开这里,但背上刚刚收口的伤一动就会裂开。
香巧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姑娘,你先前穿的那件外衫上沾了血,姑爷让人拿走了,也没有再拿新的外衫过来。你这样子,还真出不去,等过几日,我能出门了,给你买一件新的回来。”
柴蒋抬起头:“你为何不能出门?”
“姑爷把福园的门给封了,外面有家丁把守着,我出不去。现在咱们院子里用的,都是周管家送过来的。我能去的地方只有小厨房。“香巧无奈地说。听了这句话,柴衡只觉得心底一阵恶心。
一过不二罚,前世的时候,她每回招惹薛如月,他也都只是按照次数来整治她。她招惹薛如月一次,他就让她吃一次苦头。到了这一世,她已经挨过一次鞭子了,他又想把她关起来。
他竟然还说没有把她当成什么很贱的人。
眼见着柴衡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香巧十分的不忍心,但还是安慰道:“没事的,姑娘,你要先养好身体,等身体好起来,你想要离开,想要出去,还是很容易的。“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厨房的药每日都是熬好的,一直在等姑娘你醒来,想着你什么时候醒,就让你什么时候喝,我现在去取。”香巧说着,又转身出了门子。
柴衡一个人被留在卧房里,开始沉思,杨衍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想继续折腾她,还是单纯习惯了她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想要她继续像从前一样,为他推心掏肺,甚至豁出性命。
她想不明白,想着想着脑子也疼,连带着整个人的胸腔都一阵震动,忍不住开始咳嗽。咳得一张俏脸更加惨淡虚弱。卧房的门再度被推开,柴衡听声音,以为是香巧:“那个药我暂时还不想喝,你放下它就去休息吧。”
“不喝药怎么会好,现在把它喝了。”
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在柴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