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扫过她婚事时皱眉:“议亲?她应是崇文侯最小的孩子。”
京城世家谈论姻缘,大多按年龄排行来,鲜少有家中兄弟都在就先嫁出去的。
何况她还才回京不久正是在谢家好好安顿的时候,为何议亲?
“谢家有这个打算,谢老夫人身边的人昨日走了趟定国公府,就是不知那边是什么反应。”
两家结亲是门当户对,但也要提防陛下疑心。
定国公虽无兵权却也是个重臣,又就这么一个独子,若婚事能成,必定是尽全力托举的。
世族大家的格局随子嗣官职变动,也常有变化。姜氏虽为名门,有文人清名受京中追捧,但同揽实权的谢氏来说还是更被动些。
公子细问这个,是为了替姜家提前布局应对吗?
姜时玉摩挲纸张角落,盯着那些字却没有再言语。
夜已经很深,廊下灯火如豆,同样倦怠未归的人嗅着秋意撑头假寐,一座挺括周正的山。
下属提到他身侧的东西,分明就是意珠那孩子送来的食盒。
姜时玉定神,朝他走去:“谢缙之。”
闭眼的人没有反应,光平静转动玉戒,直到姜时玉问:“谢缙之,意珠的婚事当真要这么打算?”
姜时玉想起意珠的脸,总觉得她还小。
才回到京城该放她出来多跑跑跳跳,多带她四处游玩走动,将京城里上好的衣料珠宝都捧到她面前。直到几年后她玩够,再带她去挑人品周正性格谦和的人。
定国公府家世不错,可卫玠素爱玩乐,全然是个没开悟的性子。他要晓得对人好还需要些时间,何必费意珠的耐心陪他点化。
说到底自家都还未熟透,没把胆子养起来的人,怎么会自己想要出嫁,是不是卫家那孩子私下做了什么。
如玉似的指头停下,谢缙之撩起漆黑锋利的一眼,没什么表情。
姜时玉本就生得温文尔雅,面善又谦和,从前东宫及他们二人出行,孩童都更喜欢朝姜时玉问话。
现在低声关切,还真是那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意珠长兄。
他倒不记得意珠什么时候同姜时玉见过,要他来操这份闲心。
两人无言对视,各不相退,好半晌谢缙之才扯唇,重音落在后半句上:
“我记得姜公子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怎么忽的说起我妹妹。”
“你不知道吗?”
姜时玉皱眉,这个外人脸上有种谢缙之尤其不喜表情,自然且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得好像意珠背着他同姜时玉关系有多好,话都说给他听去了去。
“谢家问起婚事时,意珠挑了定国公府。”
呵呵。
他看姜时玉是在这熬坏了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姜时玉不是她哥哥,当然不知晓意珠是同他说过,日后不再会和卫玠胡闹的。
不知者无罪,谢缙之也不打算同他解释清楚,只皮笑肉不笑的:
“劳烦姜公子操心,我竟都还不知有这事,一时都要困惑意珠是姓姜还是姓谢了。”
私自打听旁人家事,确实不妥,姜时玉低低道:“抱歉,我只是瞧着那孩子总觉得亲切,无意过界。”
谢缙之道无妨,好似并没受此事影响,只是转身回府时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几乎能滴出水。
一路无言,谢缙之径直走到意珠院前,影子在院口落下黑沉一条,有些骇人。
吴泽头上冒汗,真不知该不该这时开口,偏偏谢缙之眼神扫来,他又只有说:“姜公子说的,确实不是假话。”
“她是怎么说的?”
“……意珠小姐说,只要卫玠。”
只要卫玠?
谢缙之笑了起来,还颇有耐心去想,姜时玉忽的提及这事,怕是意珠下午来给他送东西时被他看见了。
他的小妹妹怎么有空见姜时玉,有空说只要卫玠,都没空跟他提这件事的半个字?
好,好得很。
她那天灰扑扑在掌心,费力张唇被卷走口水时是怎么说的?
说知道了,记住了,原来就是这样记住的。
她去喜欢卫玠,满意这么婚事,哥哥呢?
不再满眼希冀跑向他,不再依赖靠到他手边,不再依恋黏稠靠着血缘望向他,把关系变得温热特殊,这些都朝卫玠去了,那哥哥呢?
谢缙之神色阴郁,克制再三的道德底线因这一句话翻滚,直到寅时一刻,他清醒踏进院子。
谢缙之长身如玉,影子被惺忪烛火吹得膨大狰狞,径直停到闺房门前。
一墙之隔,摇摇欲坠的界限里,他的小妹妹应该就在里头熟睡,不知梦里有谁。
他幽幽低头,门似没关拢,开了半条缝。
里头竟有光,最胆怯的妹妹跪坐在地上。
烛火要亮不亮的泄出来,落进他半只眼里,森森如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