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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二)(1 / 3)

第44章相遇(二)

车牯辘麟麟,碾碎地上一层薄冰。旭日将将升起,天地一瞬大白。“再快些!"冯诞微微撩起车帘,催促马夫一一陛下已然冻饿三天,铁打的身子也要留下病根。

“到底什么事,叫他连大母也敢忤逆?“冯妙莲担忧之余,有些好奇一一小皇帝不是最能忍吗?

“你……不知道?"冯诞诧异,那她在屋外听的什么?“我来的时候,就听你说′陛下忤逆姑母,被连关三天…”冯诞扶额,原是到后半截才来。他瞧着自家妹妹清澈若溪水的眸子,跟这个虚岁才十二的少女,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冯妙莲见他三缄其口,以为又是朝堂上那些听不懂的事,便没多问。“其实,他不做皇帝也好。"冯妙莲有些感慨,看看其他皇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好什么好!

冯诞看了眼四周,对她低声分析:“他是长子,已经在这个位子上,不做皇帝就得去死。他死,我们也不好过一一皇帝之下便是二皇子,他自幼亲近母族。妃母若打杀二皇子外家,就是与他结仇,除非姑母长生不老,否则我们必有给封家陪葬的一天;不打杀呢,姑母百年后,二皇子势必要抬举他的外家,打压我们。怎么办都不合适!”

是这么个事儿啊!冯妙莲点头,忽而,又摇头:“不对呀!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和大母都能想到,姑母会想不到?陛下会想不到?”冯诞苦笑,欲言又止一-所以呀,太皇太后迫切希望陛下能诞下子嗣,她好携幼子重演旧事。

坏就坏在两个聪明人,都能猜到对方要出什么招。从前小皇帝还能隐忍配合,而今,很可能要动他的命了,他自然不肯!在小皇帝看来,只要他还没有儿子,太皇太后就舍不得废他,他也能以此为筹码,为自己争些什么。

姑母呢?乾纲独断多年,早不许有人触她的逆鳞。这番囚禁,既是磋磨,亦是宣示一-反抗即是背叛。

而他和妹妹,则是太极殿给出的台阶--就看陛下愿不愿意下来,或者说,怎么下了。

依然是巍峨的宫门,直插云霄的双阙,脑门前的鎏金铜辅首好似两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利齿。

冯妙莲一个哆嗦,拢了拢襟口大氅一-哎!无论什么时候来宫里,她都觉得这地方冷得刺骨。

冯诞在前头引路,脚步匆匆。他特意挑了条僻静的宫道,绕过太极殿,直往西边一处偏僻的宫苑而去。

“陛下就在里面。"他停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一炷香功夫,我在外面守着。”

冯妙莲点头,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一股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这里原是前朝废妃所居,久无人至,墙角结着蛛网,窗纸破了大半,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一丝人气也无。

冯妙莲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内室昏暗,半塌的矮榻上,隐约有个人影。冯妙莲定睛望去,吓得一哆嗦一一就见一个年轻郎君,颓唐地蜷缩在角落里,周身只一件玄色单衣!

她的心口猛地一揪。他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肩膀宽厚许多,昔日尚存稚气的面庞彻底褪去了圆润,棱角分明得像刀削斧裁。只是,他的面容异常憔悴,眼窝深陷,下颌布满青色的胡茬,发辫凌乱地贴着脸颊。如稚子般,弓着身子,缩在摇摇欲坠的榻上。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微微睁着,不知在想什么,若非他听到动静后,动了动眼珠子,和活死人没有区别。<1

冯妙莲立时解下身上的皮裘,披在他的身上。这皮子是穆砚送的,拿狐狸腋下那块最柔软的白皮拼接而成。里面犹带着她的体温,叫已经没多少热气的人浑身打了个颤。他的眸光这才渐渐汇聚到她的身上。

拓跋宏不记得他被关了几日一-几个月前,太皇太后给他安排宫人侍寝。他却不欲自己与母亲的旧事重演。于是他敷衍着,虽与那些女子同房,却未行人事。

不料,诸女数月未查出动静,太皇太后到底起了疑心,竞派人探听私帷。得知结果后动了真怒,将他直接从兴平宫的龙榻拖来此处。自此,炭火、水米、人烟皆断绝。堂堂帝王,如一个被剥光了壳的虾米,蜷缩在一方斗室里--自生自灭。

他知道,太皇太后对他动了杀心。自她身体抱恙后,对他愈发忌惮。哪怕他万事不问,一心读书,但随着他日渐长成一-活着本身,就是太极殿最大的忌讳。

这事儿,他本也没奢望避过去,只是想着拖一拖一-太皇太后日益老去,而他却逐渐当年。哪怕他依然是傀儡,但从那些元老的眼里,他还是看到了愈来愈浓的期盼与尊敬一-这个长子来得越晚,于他越有利。只是没想到,太皇太后这次,竞这般绝……平城的深秋已是滴水成冰。日落后,丝丝缕缕的寒气一点点渗进骨髓,他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朔气的摧残。没多久,他就昏沉起来,四肢百骸似被车轮碾过一般,连抬手都吃力。清醒的最后一刻,他知道,自己起热了,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直到片刻之前,他才幽幽转醒。阳光带了点难得的暖意,撒在他冰凉的身子上,叫他隐约有了些微知觉。朔风鸣呜咽咽地嚎哭,依稀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西山。也是在一片温阳里,他靠坐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与妙莲脚踩着脚,听她絮叨些有的没的……

咯吱一声,屋门似被轻轻推开,朦胧间,一个人影缓缓上前。他大概真的快死了,居然产生了幻象?

忽而,身上一暖,一件温暖的皮子落在他的身上,其上还隐隐透着一抹熟悉的清冽梅香。

他混沌的思绪被这抹暖香骤然刺破,涣散的眸光终于汇聚一一他快认不出她来了。

三年未见,她已不是记忆中那个稚嫩的女童--眉眼长开了,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杏仁儿眼,透着熟悉的灵动。晨光里,肌肤被照成半透的白,似一尊上好的玉像。

她正微微弯着腰,蹙着眉头观察自己。

若非身上的暖意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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