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学的艺,想来这京城里的厨子,原都是从卫家出来的!”
陈澜听了,却只看她,含笑不言,翠珠登时心里一慌,跪下便道:“奴一时失言,求老爷宽恕。”陈澜将她扶起,道:“这些话在家说便罢了,若叫外头人听见,岂不是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翠珠连声应了,陈澜又道:“可惜你原是杨大人府上娇生惯养大了的,如今到我府上来受苦,你也瞧见了,我家向来最阔的时候,也是用油抹子在锅底一抹便炒菜了的。你打小儿在杨大人府里,定知道官场上的银子流来流去,流到自家来的却不多。京里富贵人家的规矩,固然有其道理,只是我原兜里只有这点钱,便只能享这点福。”
陈澜将两头都宽慰了,才向屋里去阅信。晚些时候,宋妈端了些茶饭,将就着用了,又过会儿,翠珠打了水来进来梳洗口面,要留下宽衣,陈澜婉拒了,催她下去梳洗,灭灯放帘就寝。
夜里,陈澜惊觉有人推门而入,即刻起身,摸出枕下匕首,掀帘查看,却是宋妈,方才安心,忽又张目,问:“翠珠……”宋妈一手护灯放在桌上,轻声打断:“放心,我刚去看过,人没醒,肯定跟不过来。”陈澜上前捉住宋妈双手,拉到炉边,问道:“夜里这么冷,还到我这儿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宋妈看他,笑道:“你还说我?昨个在常武门被那几个税官扣住,遣人往卫大人借了几千两银子才打发了,你心里原就有气,今儿端饭进来时我见你脸上不对,旸哥儿你也不见,我便知你不好。旸哥儿寻你,我说你病着,晚上横竖睡不着觉,便摸过来看看你,好么,果然叫我猜着了,你看你脸上,这就用手抹了,明天也不怕人看见。”
说着就要去打水,被陈澜拉住:“明早洗了便是,今日不过听见故人音信,有些伤怀,您要是疼我,躺到床上来,我们娘俩儿说说话。”二人便到床上,相拥躺下,一时无话。
帐中昏暗,宋妈道:“今日有封是嘉定来的信,可是龄少爷派人捎来的?”陈澜“恩”了一声,道:“陈通家长子陈海彦今年赴春闱,瑞大哥和他一道来京,元荩托我照看一二,我有段日子不在,若是瑞大哥上门,您和傅叔且替我招待,明日我再给您些钱,您替我给瑞大哥。”
宋妈轻“哼”一声,道:“陈通家儿子来京,陈通自己不给你写信,倒拐着弯让瑞大爷家表兄弟给你写信,看来他自个儿也知道没脸求咱们呢。”陈澜笑道:“过去之事,不提了。”
宋妈看他问:“真过去了?可曾后悔?”陈澜默了一会儿,忽地笑出声,道:“您莫不是以为我为元荩伤怀?才夜里摸过来看我?没有的事,铜石一位故人病逝,倏然间天人永隔,我心里不好受,细思只觉人生无趣,终将化骨,不□□泪。”
宋妈叹气道:“我一直怕你心中在意龄少爷这事,虽说后来,你同那人有了旸哥儿,只是到底无媒无聘,没名没份的,你同龄少爷却是打小儿两家父母定下的。”
陈澜笑道:“您又胡说,我同元荩的事是梅堂姑亲自过问退的亲,我同桂臣亦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妻,母亲也是允了的,怎么便没名没份了。”
宋妈道:“你娘虽允了你同那人,到底心中也是放不下这桩婚事。我一直未同你讲过,你娘临终时曾说:周家从前来提亲,后来又悔了,这一件,是我一生恨事,到死也放不下。”
陈澜道:“我从前常听母亲说起,只是我那时不服,常同她拌嘴,惹她生气,因她老人家同父亲便不是父母做主,虽说结局惨淡,却也有过好时候,我想不通怎么到了儿女这儿,却要给定亲。”
宋妈握住陈澜的手,道:“如今你也是做父母的人了,可算晓得你娘的用心了吧!当初若周家不退亲,你成了官家太太,有的是人伺候你,哪用得着和你娘风吹日晒出去走镖,将手弄成今日这般糙!”
陈澜笑了,道:“倒不是为这个,母亲常念,若周家能帮我家说话,陈通那房不会欺我家至此,族里也断不会纵他占田霸庄,不过是欺我家无人,若不是澜哥有了功名,我家难有再兴之日。母亲一生争强好胜,这一件她万万忘不了,定是记了陈通家和周家一辈子。”
宋妈又是叹气,道:“几十亩水田!一屋的银子!谁能忘得了!”叹完,问:“这亲当年如何定的,又是到底为什么缘故退了?”
陈澜道:“说来话长,我家原是攀不上这门亲的,我曾祖同瑞大哥和陈通他们二人曾祖是亲兄弟两个,陈通和瑞大哥二人的祖父也是亲兄弟两个,我家这脉人丁稀少,入仕有限,败落了,到我父亲这代,书才读出点名堂来,虽无功名,但在县里做状师,过年过节上门来的人,不是衙门当差的,就是地主富商,日子也算好起来了。”
“我们镇上有两个大族,一陈一周,元荩他曾祖是曾做过中堂的,祖父亦官至云南布政参议,瑞大哥祖父那时也在朝中为官,品级不低,两家父母做主,促成姻亲,将瑞大哥亲姑姑,也就是梅堂姑许给周家姑父,元荩上头原有个亲哥哥和一个庶出的兄弟,皆夭折了。”
“罗瞎子来看,说周家姑父命里无子,便是生了儿子也留不住,教夫妻二人一个歪法子:若是再生了男孩便当作女孩养,穿耳、裹脚,再找个当作男孩养的、不穿耳、不裹脚的女孩当媳妇,或可留住,并起名叫‘贻龄’,向老天爷讨寿。”
说至此,陈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梅堂姑后来只生了元荩,周家姑父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便当做女孩养,他在周家这辈里排老四,打小儿我们都叫他‘周四娘’,不过呢,他仍旧读的是圣贤书,不看那些妇德女道的。”宋妈听了直皱眉,问:“这倒稀奇,寻常时候倒看不出来,既裹脚,又如何能当官?”
陈澜“害”了一声,道:“都说是歪法子,我倒不觉有用,凑巧赶上罢了。周家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