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绍与公孙瓒双方紧锣密鼓的敲定合作计划,准备突袭吕布的时候,邺城方面,韩馥对于可能到来的危险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州牧府内张灯结彩,一扫连日来的压抑气氛。韩馥劫后余生,心情大好,命人准备了极其丰盛的酒宴款待吕布。
面对韩馥派人过来邀请,吕布也没有拒绝,应邀前往,带了赵云,潘凤,还有一些亲信前往。
不过
赴宴前,吕布并未直接去州牧府,而是绕道来到了西凉军驻扎在城外的营区,找到了正在自己帐中翻阅书简的贾诩。
贾诩的帐内布置十分简洁,一盏油灯,一堆竹简,与他这位谋士的身份相符,透着一股低调与疏离。
见吕布进来,贾诩放下竹简,起身微微躬身:“温侯大人。”
吕布随意地摆摆手,走到案前,目光扫过那些书简,笑道:
“文和倒是清闲。韩文节设宴相请,我需带人进城一趟。这大营之中,数万将士的安危,今夜还需文和多费心看顾。”
贾诩闻言,眼皮微微一跳,脸上露出惯有的谦逊笑容,委婉推拒道:
“温侯说笑了。营中有华雄、张绣诸位将军坐镇,各级校尉军官各司其职,他们皆是久经战阵之辈,统兵布防,井然有序。
贾诩在西凉军中职务和地位都不高,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几个月前,西凉军中仅次于董卓的二把手吕布就对他莫名的关注。
起先贾诩只是以为吕布在军中发掘人才,比如徐晃,张绣都是因为武艺不错入了他的眼。
他便委婉应付,觉得自己一介文官,没什么武艺,低调行事,吕布便不会再关注自己。
但即便他在联军讨董等一系列战事也没有出谋划策,无亮眼表现的情况下,吕布这一次东出冀州的远征,依旧点名要带上他。
贾诩觉得蹊跷,但也没有拒绝,随大军出征,继续低调行事。
眼下,他也是如此:
“诩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于此军旅之事,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不敢僭越。”
吕布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并不意外,也没有强求。他只是走近两步,靠近油灯,灯火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声音平淡却意味深长:
“文和过谦了。智谋之力,有时胜过千军万马。不过若今夜我军大营有失,乱军之中,刀剑无眼,纵是文和这般算无遗策,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贾诩心中凛然,吕布这一句话可谓是点到了他的命门上。
贾诩为人孤僻,除了张绣等少数人,不管是在朝廷还是西凉军中都没有什么私交来往。
他虽在西凉军中任职,但对于整个的西凉军并没有什么感情。
朝廷倾覆,诸侯纷争,兵荒马乱…如此种种,贾诩就如同台下的看客一般冷眼旁观。
所谓的功名利禄,所谓的忠君爱国,对他宛如过眼云烟,但唯独有一点,哪怕是贾诩这样智计超绝,极度清醒的谋士也无法回绝,那就是——
人被杀就会死。
乱战之中,刀剑无眼,即便他有天大的智慧也不敢说一定能保全自己。
吕布这是什么意思?要以这种手段逼迫自己效力与他?
贾诩收敛笑容,沉吟片刻道:
“温侯多虑了。西凉军天下骁锐,温侯神威盖世,袁绍、公孙瓒之辈,纵有联军,亦不过土鸡瓦狗,如今十八路联军,此地仅有袁绍,公孙瓒两家,岂是温侯对手?营防稳固,定然无虞。”
吕布听完,却没有再接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深深地看了贾诩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随即,他转身便走,猩红披风在帐内带起一阵微风。
“子龙,我们走。”
帐帘落下,帐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贾诩站在原地,眉头渐渐紧锁起来,吕布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和最后那一眼,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他为何独独来找我说这些?”贾诩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绝非仅仅是提醒我安危那么简单若是寻常提醒,大可直接下令华雄等人加强戒备”
他踱步到帐门口,掀开帘角,望向远处连绵的西凉军营垒和更远方隐约可见的袁绍、公孙瓒联军的营火,脑中飞速运转。
“西凉军强大,此乃事实。但正因其强大,才更招人忌惮袁绍、公孙瓒皆非庸主,岂会坐视吕布在冀州站稳脚跟?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吕布大军新至,人困马乏,立足未稳!若我是袁绍或公孙瓒,会如何做?”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贾诩的脑海——“夜袭!唯有趁其不备,发动夜袭,方有一线胜机!”
想到这里,贾诩背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若真如此,今夜大营危矣!
但紧接着,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既然吕布可能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他为何不直接明令加强戒备?反而要来与我这个‘闲人’说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贾诩越想越觉得心惊。
吕布此举,似乎是在点拨他?或者说,是在考验他?看他贾文和,是否真配得上“谋士”之名,能否洞察这潜在的危局?
若他贾诩未能领会,或许在吕布心中,他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
而若他领会了,并且采取了行动,那就正中了吕布的试探,自己一直以来明哲保身的形象就被打破了,吕布甚至可以顺势加封自己官位,让自己为他效力!
但他若是不采取行动…也不行。
袁绍,公孙瓒等人可能真的会奇袭西凉军大营,乱战之中,他贾诩就未必安稳了!
“深不可测当真是深不可测!”
贾诩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第一次对吕布产生了些许敬畏的情感。
这位以往在他眼中更多是凭借勇武的温侯,,其心机城府,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