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两名精挑细选的幽州斥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出色的伪装,借着夜色掩护,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近了袁绍大营的外围栅栏。
“嗒、嗒、嗒”
一支渤海军巡逻兵举着火把走过,并未发现隐匿于阴影处的斥候。
待得巡逻兵走远离开,斥候自阴影中钻出,摸到了在袁绍营中作为人质的范方营帐附近。
其中一人掏出鸟哨,模仿夜枭的叫声吹了几下。
帐内,正自斟自饮的范方动作猛地一顿。
他侧耳细听,铜铃般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是幽州军中特殊的暗号,只有少数高级将领和精锐斥候才知道。
眼下,范方确信帐外之人定是公孙将军派来的。
只是目的
范方回想自己这几天在袁绍营中的见闻。
虽然是人质,但作为公孙瓒麾下的重要大将,袁绍自然不可能苛待他。
所以,范方有一定的活动自主权,也知道一些袁绍军营的情况。
范方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出营帐。
帐外,两名名为护卫,实为监视他的渤海士兵立刻拦住他。
“范将军,天色晚了,您要去哪里?”
范方脸上佯装出几分醉意,含混不清的开口:“嗯…本将既然奉公孙将军之命来此为质,那自然是哪也不去!”
“嗝…本将军要去解手,帐内酒不多了,再去给我取些来!”
范方打了个酒嗝,满身酒气的样子让两名士兵眼中露出几分嫌弃。
他们没有阻拦范方,放任他去找地方解手。
毕竟袁绍大营内,范方也不可能跑了。
范方晃晃悠悠,循着之前的暗号声音走到了一颗大树角落上,解开腰带佯装放水。
“将军。”
就在这时候,树后传来一道压得极低的声音。
范方脸色一凝,黑暗中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半分醉意:
“主公叫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将军,主公要我们”
斥候三言两句,向范方说明自己的来意。
闻言,范方眼神闪烁。
吕布交给袁绍的书信?
这样重要的消息,袁绍军自然不可能跟他这个外人讲。
但是
范方悄悄为斥候指明了一个军帐:“那里是袁绍和麾下谋士存放公文的地方,你们说的书信大概率存放在哪里。
“多谢将军。”
斥候心领神会,微微颔首,随即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
范方也晃晃悠悠的回到软禁自己的军帐中,继续饮酒,喝得大醉。
当夜,袁绍大营中少了一份放在匣中的书信。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公孙瓒营帐中,斥候匆匆返回,将一卷帛书呈递到公孙瓒面前:
“主公,幸不辱命!信已取到!”
“哦?快拿给我!”
公孙瓒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在灯下迅速展开。
越是查看,公孙瓒的脸色就愈发难看。
信中内部杂而多,除了吕布商讨跟袁绍之女袁姬的嫁娶内容之外,其余内容,但凡涉及关键重点位置,全都被墨笔涂黑,看不清原本的字迹。
那些墨团,像是一只只嘲弄的眼睛,遮蔽了最关键的信息。
但这一份须弥盖章,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啪!”
公孙瓒猛地将帛书拍在案上,巨大的声响震得灯火都为之摇曳。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先是涨红,继而转为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
“好!好一个袁本初!好一个缓兵之计!”他怒极反笑,声音却如同寒冰炸裂,带着滔天的怒意,“你当真以为,涂抹了书信,我就不知道你袁绍,吕布二贼安得什么心思了吗?”
在公孙瓒看来,信件涂抹部位的内容,必定是吕布,袁绍二人合谋,准备算计自己的谋划!
而袁绍,担心自己知道这些,在看完信件后,刻意将其涂抹掉了!
“若非是见不得光的阴谋,何须如此遮掩?!”
公孙瓒猛地转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灯架,油灯倾覆,火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和刺鼻的气味。
帐内光线顿时暗了几分,唯有公孙瓒因暴怒而灼灼的目光,如同黑暗中择人而噬的猛兽。
公孙瓒大喊一声,叫来了自己的传令兵。
“传令下去!”
“全军戒备!哨探外放五十里!严密监视袁绍大营一举一动!”
“另,派人过去通知袁绍老贼,让他滚到界桥来见我,本将要与他当面对质,这一次,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西凉军帅帐。
帐内炭火噼啪,映照着吕布沉思的面容与贾诩低垂的眼帘。
一个西凉斥候匆匆进入帐内:
“禀温侯!我们新得到消息,袁绍与公孙瓒之间频繁派遣使者,在昨日界桥会面后,今日又要于界桥会面,商讨联盟事宜。”
吕布原本慵懒靠着椅背的身躯微微直起,浓眉挑起:“哦?又见了?昨天他们不是刚谈过?”
贾诩缓缓抬起眼,眸中精光隐现,捻须缓声道:
“温侯。若只是为稳固联盟,一次会面足矣。这短短数日内接连相会”
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笑。
“只说明一事:二人互信已荡然无存,猜忌深重,每次会面皆需重新试探、安抚,乃至重新划分利益。”
“袁绍,公孙瓒二人,既怕对方掀桌,又担心自己吃亏。”
说罢,贾诩起身走到悬挂的冀州地图前,手指轻点界桥位置:
“然则,他们又不得不谈。为何?只因我西凉大军在此,如利剑悬顶。他们任何一方,都无力独抗我军兵锋,唯有维持这貌合神离之盟,方能求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