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话音未落,吕布便摆了摆手,径直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
“文和,你自己看吧。”
贾诩微微一怔,双手接过信帛。
他垂目细看,起初神色尚是惯常的审慎,但越看,那平素里古井无波的脸上,惊异之色便越是掩盖不住。
信上通篇不见丝毫质问与敲打,满纸皆是…家常里短的关切,甚至带着几分老父的埋怨与絮叨:
责怪吕布娶妻这般大事也不先知会他这当爹的一声,让他错过了婚礼;
担忧如此张扬会惹得家中“蝉儿”不快,反复叮嘱务必安抚,并强调貂蝉的正妻地位不可动摇;
最后更是兴致勃勃地追问新妇品貌如何,催促吕布寻机带新妇回长安让他见见,也好早日为吕家开枝散叶
这哪里是权倾朝野的董相国写给手握重兵、外界盛传即将自立的大将的密信?
这分明是寻常人家老父亲,写给远方儿子的家书!
贾诩持信的手僵在半空,饶是他智计超群,算尽天下人心,此刻也彻底懵了。
他预想了所有政治上的博弈与凶险,却万万没算到,董卓的反应竟是这般…纯粹的父爱。
这字里行间的情真意切,绝非权术伪装所能及。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一脸无奈的吕布,饶是贾诩这般深沉如海的人物,此刻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帐内一时寂静,唯余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一位懵逼的智者,和一位拿着家书头疼的“儿子”。
贾诩尚在沉吟董卓书信中出人意料的反应,吕布已将那绢帛收起,神色恢复如常。
“文和。”
吕布指尖轻叩案几,“袁姬留在军中不妥,送她去长安。”
贾诩垂首应诺,略作思忖后开口:
“此事易办。只是”
他抬眼,语气平稳如常:“温侯当真舍得?此去长安,路途迢迢。”
吕布目光扫过案头军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美人误事。”
他转身看向帐外操练的士卒,“冀州未定,何谈其他。”
贾诩微微颔首:“既如此,诩这便去安排。”
与此同时,渤海郡守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好!好!好!”
袁绍握着最新传来的线报,连道三声好,激动得在厅中来回踱步。
“长安流言已起,董卓老贼多疑,此番必中计矣!”
他猛地转身看向沮授,眼中闪烁着大仇将报的快意:
“公与,此计成矣!吕布这厮夺我疆土,辱我爱女,待董卓与他反目,便是他死期将至!”
沮授抚须沉吟,神色却比袁绍更为凝重三分。
“明公,吕布如今虽据魏郡、河内,势大难制”
他缓步走到地图前,指尖重重点在长安方向。
“然其根本,仍在董卓。若流言发酵,董卓生疑,召其西返”
他眼中精光一闪,声音陡然转冷:
“届时吕布进退失据,我军联合幽州、黑山四面夹击,纵有霸王之勇,亦难逃覆灭之局!”
他转向袁绍,深深一揖:
“请明公暂忍一时之辱。只需静待长安风起,便是我们收网之时。”
袁绍负手而立,望着邺城方向,终于畅快大笑起来。
仿佛已看见吕布众叛亲离的那一天。
在袁绍的期待下,时间过去了十日。
西凉军暂缓了对公孙瓒的攻势,转而巩固自己已经打下的地盘,这不管对袁绍和公孙瓒都是极为不利的事。
公孙瓒尝试组织白马义从反攻,但被稳扎稳扎的西凉军击退。
袁绍在等待来自长安城的好消息,等待西凉军的内乱:
“眼下的失利都是暂时的,只要董卓吕布二人反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袁绍的期待下,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华雄,张绣将率领五万西凉大军,将幽州军完全逼迫出魏郡地区。
至此,这座属于冀州中部的城池及其附属区域尽数归西凉军所有。
吕布麾下张郃,以及西凉军宿将樊稠张济带着新的西凉军赶到冀州,替吕布接受了渤海郡南部的平原县地区。
眼下,袁绍所处的渤海郡,其西部魏郡,南部平原都被西凉军占据,剩下的两个方向,渤海郡东边是海,而北部的北平城是公孙瓒的地盘,眼下公孙瓒已经与袁绍翻脸,再无合作可能。
情况对于节节败退的公孙瓒十分不利,对于被合围的袁绍也不容乐观。
但袁绍依旧没有动作,他在等董卓,吕布二人反目。
“眼下的失利都是暂时的,只要…只要董卓吕布二人反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袁绍的期待下,时间过去了两个半月。
休整和巩固了地盘统治,补充了粮草军械的西凉军继续北上痛击公孙瓒的幽州军,夺回了被公孙瓒占据的常山、中山、钜鹿三郡,攻克城池数十座。
大军将公孙瓒一路逼退回了幽州治所蓟城。
整个冀州地区,除了韩馥所在的邺城外,超过半数的城池都是吕布的西凉大军实际掌握。
坐在书房内,看着战报消息的袁绍嘴角扯动:
“只要、只要董卓和吕布反目…该死的!他们怎么还不反目!”
袁绍有些坐不住了,这样下去,吕布真要不废多大力气的拿下冀州了。
到时候,河北地区多出吕奉先这一尊强敌,河北诸侯谁也好受不了!
“来人啊!”
袁绍皱着眉头,轻喝一声。
很快,一员侍从转身进入帐内,双手抱拳:“主公,有何吩咐?”
袁绍大手一挥:“速速召集众人,前来议事。”
不多时,渤海军大帐内,郭图,沮授等谋士济济一堂。
袁绍端坐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