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得早,铺子没开门,门前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红玉忍不住道:“我还以为我们是最早的呢。”
排他们前面的婶子道:“就几个,也要不了几天。”
江向东话少,干站着没意思,红玉跟婶子搭话:“弹一床棉絮要多久?”
“窄点的半天就行,宽的就要一两天。”婶子听红玉口音不对,她奇道:“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
红玉道:“不是,我是来下乡的知青。”
婶子看向江向东:“那他是?”
“我男人,”红玉站直身子,露出六个多月的孕肚:“他是当地人。”
天渐渐亮起来,吴桂花看清了红玉的长相,她感慨道:“哎呦,妹子,你生得真好看,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
排队的人比红玉他们到时多了不少,听到这话,都朝红玉看过来。
好奇的打量无所谓,偏偏有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盯着红玉一直看。
江向东莲蓬沉,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瞪向对方。
“江向东!”
年轻男人也不矮不瘦,瞅着是个厉害的,可在认出江向东后,他往后一缩,不敢再看了。
“江向东?”吴桂花上下打量着江向东,惊讶道:“你是潘秀的儿子江向东?”
江向东没说话,红玉笑着问:“婶子,你认识我们妈?”
“怎么不认识,你们妈结婚前和我最要好了,向东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抱过呢,尿了我一身呢。”吴桂花笑容满面:“啥时候结婚的,怎么没听你们姥姥他们说过!”
红玉笑了笑,江向东和他姥姥一家也不亲近,同属一个公社的生产队,原主都没去过他姥姥家。
吴桂花见红玉不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叹了口气,对红玉道:“你男人就是太傻,无论如何,那是他亲妈不是,结果却让别人捡了便宜。”
红玉对江向东亲妈以及姥姥那家的事知道得不多,难得遇到个知情的,她问:“别人是?”
“就是你男人舅舅那家。”吴桂花看不惯江向东的舅妈,正巧又和红玉聊得来,她挤眉弄眼地道:“特别是你们舅妈,张口闭口就是你们妈以后要靠她的一对儿女养老,把儿子送进城不算,还想让你们妈把她女儿也接去。”
红玉:“那是她的侄儿侄女嘛。”
“再侄儿侄女也没有这样占便宜的,”吴桂花道:“再说了,你们妈把潘家两个小的当侄儿侄女,那潘家人有没有把你男人当侄儿?”
自然是没有的。
别说什么江向东自己不跟他们来往,潘家人得了潘秀那么多的好处,江向东再冷淡,他们也该主动点。
可江向东结婚,潘秀收到消息都来了,离得近的潘家人却一次都没来过。
江向东可能是不想听这些话,他去菜站买肉。
这是他们昨晚上就想好的,趁今天来得早,买点肥肉回去熬油。
他一离开,吴桂花立即道:“红玉,你知道不,你男人表兄弟潘辉的那个工作本来是你们妈给你男人找的。”
红玉哪里知道这个事。
吴桂花:“可你男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去,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才给了潘辉。”
红玉暗到可惜,但转念一想,若江向东去了城里,原主和江向东就不会结婚,也就与她无关了
“回头你好好劝劝你男人,到底是亲母子,有啥过不去的呢。”吴桂花语重心长地道:“而且你们妈就他一个儿子,以后真要人依靠了,还是只能你们来。”
“再说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么,树什么子,亲人养子什么东西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红玉苦笑道:“婶子,实话跟你说,不是我不劝,是我劝不动啊。”
吴桂花愁道:“你们妈是真不容易啊,每次回来跟我提起你男人就掉眼泪。”
红玉见这婶子对潘秀似乎是真心的,她小声问:“婶子,我家那个为啥和妈不亲近?”
吴桂花反问:“难道不是觉得潘秀不要他了?”
红玉不知道,但直觉告诉她应该不是的。
片刻,江向东回来了,他买了一斤肥肉,三两瘦肉。
吴桂花见了,下意识地说了句:“咋买瘦肉,一点油水都没有。”
江向东道:“她喜欢吃。”
红玉坦然:“肥肉太腻了。”
“看我这张嘴,”吴桂花拍了下自己:“怀孕是得吃点自己喜欢的。”
七点半,铺子开门了。
众人按顺序进去称重登记。
轮到红玉他们时,江向东去称重,红玉来登记,师傅见棉花多,问:“弹两床啊?”
红玉说:“不,弹一床长两米,宽一米八的。”
孩子的那一床先不忙。
“这么宽?”师傅皱眉:“弹个一米五就已经了不得了。”
他转身,对江向东是说:“小兄弟,就弹个一米五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宽。”
红玉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她已经说了要一米八的,师傅却还问江向东,明摆着是不拿她当回事。
“我媳妇说了,”江向东过来,站在红玉旁边:“就要一米八的。”
师傅抱怨:“不知道弹这么宽来干嘛。”
“弹来盖啊,”红玉道:“不然弹着玩啊。”
师傅愣了下,显然没想到红玉会呛他。来弹棉花哪个不是客客气气,不说希望他把棉絮弹好的,至少不故意使坏。
前世,这种人红玉见得多了去了,欺软怕硬,越给他脸越不要脸。
红玉继续:“你说这么多,是弹不了一米八的吗?”
这个师傅涨红了脸不说话,另一个矮点的师傅忙道:“能弹。”
红玉声音不咸不淡:“能弹就好,不然我就得去问问王主任,怎么公社请了个不会弹棉絮的师傅。”
巧的是,她话音刚落,王主任就进来了,他扫了眼众人:“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