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
“夫妻敦伦,延绵子嗣,皆为纲常所系。你若是成心想和我好好过日子,就不会这般抗拒生下我的孩子。”沈筠盯着她,眸光如炬,“除非,你还想要逃?”
尾音轻挑,眼里的墨色彻底晕染开来。
林书棠冷不防后脊生凉,甚至怀疑是不是哪扇窗没有关紧,让烈风钻了进来。
她没办法不害怕沈筠,饶是如今她心里有气,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双眸发红,她内心肿胀,不知道从哪里涌起来的骨气,盯着沈筠瞧,极尽嘲讽,“世子爷既如此看重伦理纲常,又可明白掠娶,逼聘,强纳,乃有违道义之举?”
见她又提起往事,沈筠面色滞了刹那,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眉眼温和,伸手去掩好她乱了的锦衾,十足贴心的模样,“夫人睡糊涂了?可忘记我是奉诏纳娶,我们……”
他低了低身,在她耳边缓缓吐气道,“受君恩浩荡,乃天赐良缘。”
话落,他对上林书棠偏头过来惊惧的眼神,轻轻笑了。
分明朗月疏容的俊美模样,落在林书棠眼里却像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当初他用皇命逼她就范,现在还要用这样的说辞将他们腐烂不堪的婚姻粉饰。
就像此刻,他们二人的姿势在外间跪着的一地仆妇来看,毫无疑问是恩爱缱绻,交颈密语的亲昵模样。
可谁人知道她内心的惧恶。
“沈筠,你最好永远这样高高在上,我等着看你零落成泥,沈家万劫不复。”林书棠死死盯着他看。
沈筠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却带着宠溺,“又在说胡话了。”
他手往一旁摸,在林书棠听见熟悉的链子声响时,沈筠已经不容置喙地抓住了她一只脚的脚腕,“咔哒”一声脆响,白皙脚踝上一圈纯金打造的镯子已经扣上。
尾端连着拔步床的柱子,坚硬如铁难销。
“沈筠,你做什么!”林书棠嗓音发哑,脚不停地挣扎,金链哗啦啦的声响落在屏息凝滞的房内,格外清亮。
链子是在她将要临盆时才取下,如今才不过几日,沈筠竟又给她拷上了!
“我不是你圈养的宠物,金丝雀,你放开我!”林书棠愤恨地盯着他。
“世子夫人的尊荣你既不想要,就先在屋内好好想清楚。”
沈筠满脸淡漠,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她,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路过地上跪着的仆妇时,略顿了顿,“好好照顾夫人。”
语气森寒,警告意味十足。
婆子们忙慌将头陷入绒毯更深,只恨不得将一整颗脑袋都埋进地底里,颤巍巍开口,“老奴们谨记。”
“沈筠,你混蛋!”
身后,林书棠的咒骂还在响起,混着金链的声响犹如尖刺一般砸入耳中,沈筠大步入了外间,推门离去。
西鹜山脚下御校场。
沈筠已经待了近一个时辰,箭靶墙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铁箭。
随着他每一次新的搭箭弯弓,插入墙上的震力又会激得新的铁箭弯折断裂,那力道好似恨不得将整面箭靶墙毁掉。
季怀翊站在不远处的亭下,看得心惊胆战。
从今日里沈筠一进御校场,他就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
面色隐匿在一片晦色里,抿唇一言不发,就像是个木偶人一般不知疲倦地只知道射箭。
照他这个练法,即便带有护具,季怀翊不用看也知道,他那掌心定然没有几块好肉了。
这不,最近的几根寒箭尾端,已然沾上了鲜红的血迹,映得发黑。
圣上体恤,因沈筠喜得麟儿,专门准其浴假,享合家欢乐。
他不在国公府好生待着,专门跑来御校场折腾。
季怀翊摇了摇头,不用想,便知道,定然是又与他家那位生了龃龉。
偷觑他一眼,季怀翊深觉不能在此处再待着下去了,转身刚要走,就听见沈筠沉冷的声音传来,唤他过去。
季怀翊暗自咬牙,不会又找他比武吧,他最近吃的喜宴有些多,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可没那劲与他比试。
“卫将军,你放过小的吧。”季怀翊颇能屈能伸,还未先比试,便先认了输。
沈筠睨他一眼,将弓箭扔给了一旁的小兵,提溜着他坐在了台阶上。
拾起一旁的酒瓮,将上面的塞子拔掉,递给了季怀翊。
有酒喝?
季怀翊这下心里舒坦了。
握着瓶颈,一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烈酒过肠,也算是激起了他的侠肝义胆,终于舍得问一句沈筠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筠低头,眸色不知道落在何处,指腹抓握着坛口,掌心中的血液就顺着或滴落了进去,或沿着坛口流在酒壁上。
他浑然不觉。
季怀翊瞧着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思量定然是出了大事。
上一次看见沈筠这般,应还是三年前?
那个时候,沈筠刚刚用军功向陛下请旨赐婚。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沈筠还没来得及高兴,林书棠竟然又跑了!
后来找到林书棠以后,不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什么,沈筠出来以后,也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曾经听人言,若添弄璋之喜,则夫妻前隙可消,情深日笃。”半晌,沈筠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季怀翊看他。
他喉头艰涩地上下滚动,才又开口,“可为何她眼下却好似越发憎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