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议事厅的屋顶,然后,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还沾着黑色的机油。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
下一刻,异变陡生。
议事厅、工坊、以及周围几处制高点的屋顶之上,毫无征兆地,冒出了数十个黑色的身影。
他们都戴着狰狞的鬼面,悄无声息,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勾魂使者。
两人一组,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冰冷的机械感。
一人半跪在地,肩膀扛起一根粗大的、造型古怪的铁管。
另一人则迅速架好铁管,身体紧贴其后,双手握住,对准了下方那片疯狂的人潮。
那黑洞洞的枪口,象一只只睁开的、毫无感情的魔眼,俯瞰着人间。
周云龙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泼皮,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们仰着头,茫然地看着屋顶上那些从未见过的“怪物”。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那是什么。
沐瑶抬起的手,轻轻落下。
“哒!哒!哒!哒!哒——”
不是一声,而是一长串连贯的、如同暴雨敲打铁皮的爆响。
撕裂空气的,不再是箭矢的尖啸,而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怒吼。
火舌从那些黑洞洞的枪口中喷吐而出,连成一片死亡的弹幕。
子弹没有射向人群。
而是精准地,扫在叛军冲锋队列前方三尺的地面上。
青石板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霎时间土石翻飞,烟尘四起。
无数碎石被巨大的动能崩起,像冰雹一样砸在最前排的叛军脸上、身上,打得他们头破血流,鬼哭狼嚎。
一道由弹孔组成的、不可逾越的直线,清淅地刻印在了战场中央。
线的那一头,是疯狂的叛军。
线的这一头,是孑然独立的沐瑶。
一瞬间,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这阵枪声吞噬了。
只剩下那恐怖的轰鸣在每个人耳边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胆俱裂。
枪声停歇。
战场上,再次陷入了比方才更加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如果说,方才的安静是出于困惑。
那么此刻的安静,便是源于最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数万叛军,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那道冒着青烟的死亡之线,看着那些依旧对准着他们的黑色枪口,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向前挪动半步。
周云龙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化为一片死灰。
火器……
她手里,竟然还有这种规模的火器!
南下的主力大军不是已经带走了所有的新式武器吗?
他脑中一片混乱。
沐瑶的目光,越过那片呆若木鸡的人潮,再一次,落在了周云龙的身上。
她用那只抬过的手,随意地擦了擦脸颊上的一道油污,似乎只是在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然后,她开了口。
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现在,可以安静说话了吗?”
周云龙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赌输了。
当那些火器出现的一瞬间,这场以命相搏的豪赌,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他手里所谓的五万兵马,在那些能喷吐钢铁风暴的怪物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
可事已至此,退,就是死。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不能慌,慌了就全完了。
他朝着人群中一个心腹,使了个眼色。
那名心腹也是个机灵的,立刻会意。
他从怀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卷折子,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向前几步,高高举起。
“沐瑶!你倒行逆施,祸国殃民!我等今日,是为天下万民,清君侧,讨国贼!”
他展开折子,用一种近乎尖叫的、变了调的声音,大声念诵起来。
“其罪一,废井田,毁祖制,强夺百姓田产,致使万民流离失所!”
“其罪二,兴工商,压农本,视我大周万民为牛马,压榨劳力,以饱私囊!”
“其罪三……”
折子上罗列的,全是沐瑶推行新政以来,触动旧有利益时产生的种种问题。
那些被简化、被扭曲、被夸大了无数倍的“罪状”,此刻从一个叛乱者的口中念出,显得无比讽刺。
沐瑶没有打断他。
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直到那名心腹念得口干舌燥,声音都沙哑了,她才轻轻地开了口。
“说完了?”
那心腹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说完了就闭嘴。”沐瑶的笑意敛去,眼神陡然变冷:“搞了半天,就是想开一场对我的批判会?”
“既然如此,何必动刀动枪?”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共和国,有法庭!有监察部!”
“你若真觉得我沐瑶有罪,大可以写好状纸,去炎黄最高法院告我!我沐瑶,随时奉陪!”
“但你,聚众谋反,冲击议事厅,屠戮禁军,算什么?”
“是觉得你自己的道理,大不过我手里的枪?还是觉得,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比共和国的法律更大?!”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周云龙的心口。
他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辩驳不出来。
是啊,既然是为了“讲道理”,为什么要造反?既然新朝有法律,为什么要用暴力?
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将他们置于一个不法、不义、不仁的境地。将这场所谓的“为民请命”,彻底定义成了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