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李虎被亲卫死死按在地上,温热的血混着泥浆溅了他满头满脸。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朵里只剩下那种“哒哒哒哒”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噪音。
机关枪!
大量的机关枪!
冲在最前面的弟兄们,象是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不,比那更惨。
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就被撕成了碎片,红色的血雾弥漫了整个山谷。
“趴下!都他妈给老子趴下!”
李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嗓子已经破了音。
可没用。
有些冲红了眼的士兵,根本不信邪。
他们是工农革命军!是战无不胜的!怎么可能被这种东西吓倒!
“冲过去!他们人不多!”
一名连长挥舞着大刀,带着剩下的几十号人,试图从侧翼的坡地冲上高地。
他们是百战馀生的老兵,他们相信只要贴了身,任何敌人都是土鸡瓦狗!
然而。
哒哒哒哒!
又一条火舌从另一侧的暗堡中探出,精准地横扫过来。
那个连长和他身后的几十名勇士,连坡地的一半都没冲到,就齐刷刷地倒了下去,身体在密集的弹雨中抽搐,翻滚,最后变成一堆无法分辨的血肉。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钻进了每一个革命军士兵的心里。
他们引以为傲的战斗意志,他们坚信可以撼动一切的精神力量,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无情的屠杀。
“撤!撤退!快撤出山谷!”
李虎终于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他不能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了!
残存的士兵们如梦初醒,丢下战友的尸体,连滚带爬地向着谷口逃窜。
可那死亡的咆哮,如影随形。
子弹追着他们的脚后跟,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短短一刻钟,冲进山谷的三千先锋,活着逃出来的,不足五百。
……
十里之外,中军指挥部。
陈庆之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他的手很稳,脸上也没有任何多馀的活动。
但身边的高级将领们,却一个个面如死灰,身体止不住地颤斗。
“总司令……敌人的火力太猛了……”
王猛的声音发颤,他刚刚也通过千里镜,亲眼目睹了那场屠杀。
“我们的弟兄……就这么……没了……”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那超越时代的杀戮机器,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前一刻还充斥着轻篾与激昂的氛围,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总司令!下令吧!我们绕过去!”
“对!我们不能再往这个绞肉机里填人了!”
“沐瑶……她……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歹毒!”
将领们群情激愤,他们无法接受,那个曾经被他们视为革命领袖的女人,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屠杀自己的同胞。
陈庆之没有说话。
他只是重新走回沙盘前,看着那条被他画上标记的相箕山脉。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沐瑶的战术。
她根本没想过要依靠什么奇谋巧计。
她就是要用这种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用绝对的工业力量,将他的二十万大军,活生生碾碎在这里。
她要用这场战争,告诉所有人一个道理。
在国家机器的钢铁洪流面前,个人的意志,人民的血肉,一文不值。
好狠。
真的好狠。
那个曾经会在他怀里,憧憬着人人平等新世界的姑娘,已经彻底死去了。
现在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冰冷、理智,将人命视为数字的,共和国总统。
“总司令!”
一名作战参谋满脸是泪地跑了进来。
“右翼……右翼也遭遇了同样的埋伏!王将军的部队,被死死压在一个山坳里,伤亡惨重!”
又一个噩耗传来。
指挥部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三路并进,两路被屠。
这仗,还怎么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庆之身上。
他是这支军队的神。
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陈庆之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钢铁般的决断。
“传我命令。”
他的决断,冰冷而清淅。
“左翼、右翼,所有部队,立刻脱离战斗,向中军靠拢。”
“全军,后撤二十里,安营扎寨。”
什么?
后撤?
所有将领都愣住了。
仗才刚打,寸土未得,反而损兵折将,现在就要后撤?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总司令!不能撤啊!”
“我们还没输!我们可以从正面冲!我就不信她的防线没有弱点!”
“撤了,军心就散了!”
将领们纷纷劝阻。
“执行命令。”
陈庆之没有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
那不容置喙的决断,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他们可以质疑战术,但绝不能违抗总司令的命令。
“是!”
……
命令,很快传达到了前线。
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
山谷之外,刚刚从死亡在线逃回来的李虎,和他的残兵败将们,眼睁睁看着战友的尸体堆满了整个山谷。
屈辱,愤怒,悲痛,像火山一样在他们胸中积蓄。
当后撤的命令传来时,李虎一把抢过传令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