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墨迟迟不接话,另外几个书生开始起哄:
“苏师兄莫不是怕了?”
“还是说,那陋室铭和六国论,都并非苏师兄亲笔?所以不敢在人前显露?”
“又或者,苏师兄只擅策论骈文,于诗词一道不甚精通?”
这几人一唱一和,激将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雅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谢铜盆皱起了眉头,魏灵儿担忧地看了苏墨一眼。
赵萍儿则气鼓鼓地瞪着那几个书生,胸脯起伏,显然很是不忿。
而苏墨却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拿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诸位师兄抬爱了,苏某确实才疏学浅,就不斗了。”
此话一出,反倒让马天赐几人有些无处发力。
几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苏墨啪的一下,将窗户给落了下来。
见状,几人只能骂骂咧咧地悻悻离去。
他们一走,谢铜盆就忍不住道:
“苏兄,你刚才为何不答应他们?以你的才学,上去会一会那刘天衣,未必就会输,也好杀杀这些人的威风。”
魏灵儿也柔声道:“是啊相公,他们说话那般难听,妾身听着都生气。”
苏墨看着窗外越来越密集的人群和河面上往来穿梭的小舟,微微一笑:
“生气做什么?狗吠之声,何必在意。”
“至于他们的几句闲话,听过就算了,又不会掉块肉。
与此同时,河心画舫之上。
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的男子正独自坐在窗边小酌。
此人衣着随意,却自有一股潇洒出尘的气质,正是大虞诗魁刘天衣。
一个年轻书童在一旁伺候着:
“相公,您这诗魁当得好好的,为何非要设这擂台,要把这诗魁名头让出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刘天衣放下酒杯,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的烟波:
“你可知如今中州列国的文坛,是何光景?各国才俊辈出,诗词佳作纷呈,屡屡压我大虞一头。”
“我大虞文坛,看似繁荣,实则青黄不接,除我之外,还有几人能独挡一面,与中州才子一较高下?”
他转回头,看着书童:
“我这诗魁之名,也就只能在大虞叫一叫,说到底也无非虚名一个。”
“可若是今日设擂,能借此机会,发掘出一两个真正的诗才,哪怕只有一个半个,于我大虞文坛,便是天大的幸事。”
书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刘天衣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岸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距离诗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清水河两岸的人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在清水河另一侧,一座更为雅致僻静的楼馆内,定南府知府侯语堂,正端坐主位,两旁分别坐着同知郑文昌、通判赵明远等一众州府官员。
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但众人的注意力显然都不在此。
侯语堂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官威俨然。
他轻抚胡须,看着窗外河心的画舫,缓缓开口道:
“刘天衣诗魁乃我大虞文坛中流砥柱,诗名传遍中州,更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此次他能来我定南府设擂,是本府多方争取的结果,诸位切不可怠慢。”
同知郑文昌立刻接口,脸上堆满笑容:
“府尊大人所言极是,刘诗魁诗作等身,名满天下,此次诗会能在我定南府举办,实乃我府文教之盛事,必将载入地方志册。”
他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却明镜似的。
侯语堂如此卖力争取,让诗魁来定南府举行诗会。
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借机让他那个女婿冯忠露露脸,若能得刘天衣一两句夸赞,甚至真的能赢下刘天衣。
那对今后的仕途绝对大有裨益。
通判赵明远随即附和道:
“听闻刘诗魁有意借此擂发掘新锐,我看大人的女婿,冯贤侄才思敏捷,近年来在青云书院声名鹊起,说不定今日便能一鸣惊人,为我定南府争光。”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侯语堂的心坎里。
侯语堂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捋须道:
“年轻人嘛,重在参与,至于结果,不重要!”
话虽如此,他眼中那抹期待却是掩藏不住。
不远处另一座临河的阁楼里,气氛则更为学术一些。
定南府学政崔文彦、青云书院山长周其玉、讲书李青山以及其他几位书院里有头有脸的先生齐聚一堂。
学政崔文彦望着河上景象,感叹道:
“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想必能诞生不少传世佳作。”
“刘天衣此举,颇有古贤遗风啊。”
山长周其玉点头道:
“崔学政说的是,设擂求才,而非固守名位,刘诗魁胸襟,令人钦佩。”
他话锋一转,看向李青山。
“青山,你那弟子苏墨今日可来了?若论策论,年轻一辈中无出其右,只是不知诗才如何?”
李青山捻着胡须,淡淡道:
“来了,不过眼下秋闱将近,我让他只观战,不参与。”
旁边一位姓王的讲书笑道:
“年轻人懂得藏拙是好事,苏墨长于策论宏文,于诗词一道或非专精,避短扬长,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另一位讲书却持不同意见:
“刘天衣此擂,题目多变,最是考较急才与底蕴。我看今日到场才子虽多,但能撼动刘天衣诗魁之位的,只怕寥寥。”
他这话引得几人纷纷议论起来。
大多认为刘天衣根基深厚,诗魁之位难以撼动。
就在各方议论、期待或暗自盘算之际,河中心画舫上鼓乐声再次一变,变得高亢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