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司的成立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甚至没有一块正式的牌匾。
它就象一个悄然投射在白洛城邦权力结构背后的影子,无声无息,无处不在。
影没有急于行动。
他深知,一张仓促撒下的网只会惊走最警觉的鱼。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从六司之中精心挑选着他需要的人才。
他从户籍司调来了几位记忆力最好的文员,让他们对城邦内所有外来人口的文档进行新一轮更为细致的梳理。
他从通商司借调了数名经验丰富的老行商,这些人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从商岛到威尔城邦的每一条航线,知道绝大多数贸易伙伴的底细。
他还从律法司挑选了几个观察力敏锐、擅长逻辑推理的年轻人,作为他未来的外勤探员。
镜司的总部就设在律法司文档库最深处的一间密室里。
在这里,白洛城邦庞大的官僚体系所产生的海量信息被汇集、交叉和比对。
“目标1,自称来自北境山区的猎户,一年前迁入主城。但农垦司的记录显示,他所说的那个山村,因为洪水早在两年前就已废弃。”
“目标2,南工城的一名自由商人,主要贩卖木炭。但通商司的帐目显示,他的利润率远低于正常水平,似乎并不在乎亏损。他的资金来源不明。”
“目标3,文教司的一名旁听学者,对神权极有研究,经常与学者们探讨。但他对我们的祭祀常表现出不合常理的排斥和鄙夷。”
一个个疑点如同水面下的暗礁,被影和他的团队精准地标记出来。他们就象耐心的织网者,用数据和逻辑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
与此同时,影也派出了第一批探员试图渗透进天父城邦。
然而结果令人沮丧。
探员们发现,天父城邦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社会。
那里没有自由贸易,物资由教会统一配给;那里没有人口的自由流动,每个人都从属于固定的教区。陌生面孔的出现会立刻引起整个社区的警剔。
更重要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宗教氛围。
人们的言谈举止思维方式都充满了对天空之父的狂热。白洛城邦探员们在这种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名探员仅仅因为在祷告时眼神不够虔诚,就被宗教裁判所的“白袍”带走,从此杳无音信。
探员们只能传回来最基础的消息,天父城邦人口不多,生活质量极差。
影很快叫停了渗透计划。
他向鱼提交了一份报告。
“我们与天父城邦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任何形式的和平共存都只是幻想。”
“他们视我们为异端,而他们的社会结构,也让我们无法通过非军事手段去了解和影响他们。”
“这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对手。”
这份报告,让鱼和议事厅的成员们第一次对这个邻居有了清淅而严峻的认识。
而此时影编织的那张大网,也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行动在一天清晨悄然展开。
没有军队调动,没有全城戒严。
数十支由镜司探员和律法司执法队组成的行动小组,根据早已制定好的计划,精准地扑向了他们的目标。
那位伪装成猎户的间谍,在他常去的酒馆里打听情报时被悄无声息地带走。
那位资金来源不明的商人,在他的仓库里记录情报时被控制。
那位对祭祀充满鄙夷的“学者”,在学院的图书馆里抄写技术时束手就擒。
整个抓捕行动高效精准悄无声息,对普通民众的生活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一天之内,十三名潜伏在白洛城邦各处的间谍被悉数挖出。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出现了新的意外。
公输学士的工坊发生了爆炸。
一个疯子将数罐猛火油绑在身上,冲进了正在进行技术研讨的工坊。
“为天父献身!净化你们这些渎神的灵魂!”
在他狂热的嘶吼声中,火焰轰然爆开。
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让整个南工城都为之震动。大火被扑灭后的工坊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公输学士因为常年在外工作幸运地避开了灾祸,工坊里的其它工匠和学徒没能幸免,永远地倒在了那片焦土之上。
紧急会议在白洛主城的议事厅连夜召开。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影单膝跪地,声音中充满了自责与冰冷:“是我的疏忽,让他有了可乘之机。我请求接受任何处罚。”
“起来,影。”
“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子。”
“真正的错误在我,是我没想到对面会如此疯狂不可理喻。”
鱼感受到了火曾经挑在肩膀上的重担。
那是难以呼吸的自责。
仅仅因为自己一个决策遗漏,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鱼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军队情况如何?”
胜阳踏前一步:“酋长,北境要塞所有部队共两千人,其中骑兵一千随时可以出击。”
“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调动所有两千人,立刻开拔前往天父城邦。”
公输学士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所有的工匠都愿意添加战争!”
就连法比安也开口:“首领,我在威尔见过太多所谓的圣战。”
“与这种对手不存在任何妥协的可能。你退让他们会认为是你软弱;你防守,他们会用无休止的渗透和破坏来消耗你。”
“对他们而言,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鱼的身上。
鱼缓缓走到沙盘前,看着东面平原上,那个代表着天父城邦的白色标记。
“我们创建城邦,是为了让人民活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