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提出——人是社会的动物。
靠近同类,构筑连接是每个人的本能。
在群体中,异类出现,联结断裂,迎来的就是排挤。
顾晓站在队列中,感知着周围若有若无的异样眼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个人环节还在继续。
可经过顾晓的惊世操作,无论其他艺考生表现得多么出彩,考场气氛都显得冷清。
当最后一个艺考生结束歌唱,主考官陈邑宣布进入下一轮时,这种窒息感才稍稍缓解。
“接下来是集体小品,题目是《重逢》,讨论时间五分钟。”
与之前出其不意的风格不同,陈邑这次解释得极为详细:
“和复试不一样,我们不会看你们进行完整的表演。”
此言一出,考生们心再次提了起来。
陈邑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年轻面孔,继续道:
“在场的老师会在某个节点打断你们,强行更改小品的情境。可能会要求你们立刻调整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情绪,甚至强制你们进行即兴的,肢体上的交互。”
话音落下,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将顾晓、刘艺菲等八名考生引至考场一侧用白色胶带粗略标注出的准备区。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每个艺考生心头。
“主题是《重逢》,需要设计人物关系和前史,各位有什么想法?”
一名身材高挑的男生率先开口,他语速很快,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顾晓。
“我们大多都是学生,背景最好固定在校园。”
短发女生接话,思路清淅道:“基础情景为同学聚会,跨度三年,在这个框架下,情绪的蕴酿无论是生疏还是热切都很合理。”
众人纷纷点头,这确实是目前最稳妥的思路。
框架定好,讨论氛围很快热切了起来。
建议提出,有的被否定,有的则被认可。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刻意,几乎每个人在提出想法时,眼神都会不经意地掠过顾晓,里面满是畏惧与疏远。
顾晓对此却早有所料,在敲定自己的身份后就选择一言不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喜欢被强迫,自然不会强迫他人。
刘艺菲站在他身边,有些无措,有些悲伤。
……
……
艺考生们激烈讨论时,考官席上也流动着无声的交流。
考官们的笔尖在评分纸上沙沙游走,偶尔停顿,打上一个个意味深长的记号。
“三号于鸿的台词不错,可唱歌不太行,而且状态太紧绷了,一会儿让他即兴表演一下。”
“那个短发小姑娘复试蒙古舞跳的不错,长得也英气。”
“陈鹤轩呢?刚刚朗诵出现了不小的失误。”
考官们小声交流,交换着眼神,用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评语,每一个标点都可能决定艺考生的命运。
三试从来都是优中选优,每个名额都牵连着影视圈最内核的资源,容不得半点马虎。
王劲淞的目光投向考区角落那个独自静立的少年,眼神复杂道:
“看来还是差点火候啊。”
“表演是团队的艺术。”
黄垒淡淡接话,“太冒尖不是好事。”
他承认刚才被某人的歌声惊艳,可这里是表演系,演技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霍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排挤别人还有道理了?”
黄垒被噎了一下,却不敢回嘴。
他在学生那儿是明星导师,说一不二,可在北电教师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萌新。
“年轻人多点磨难不是坏事。”
陈邑插话道:“他太骄傲了,过于从容会失去拼劲,这不利于他的发展。”
霍漩正要反驳,馀光看到周晓文玩味的笑容,于是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其他考官嘴角微微翘起,显然看表演系内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坐在角落的一名中年人淡淡道:“我倒挺喜欢这小子的。”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者不是别人,赫然是导演系导师,田壮壮。
这位是大陆第五代导演中的佼佼者,不仅提名过柏林金熊,还拿过东京金麒麟,声望可以说仅次于陈恺歌和张艺谋。
陈邑表情古怪:“怎么?你们导演系缺人了?”
田壮壮嫌弃地摆手:“就烦你们表演系这自说自话的样子。遇到好苗子又不珍惜,活该年年被中戏压着一头。”
陈邑瞬间黑脸,王劲淞,霍漩也颇为不忿,偏偏无法反驳。
北电出明星,中戏出演员,这几乎成了业内共识。
每年电影节颁奖礼,表演系总要和导演系吵上一架,指责他们总爱用外校的演员,不照看自己人。
“老田,我们表演系有自己的考量。”
陈邑表情冷淡道:“一个合格的演员就必须接受各种叼难,眼下这点排挤都不去解决,以后进了剧组怎么办?导演的苛责,同行的竞争,舆论的压力,哪样不比现在更残酷?”
田壮壮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想起场合不对又塞了回去,嗤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就真的想当演员?”
他下巴朝准备区的方向扬了扬,“初试录象你也看了,说不定人家只是闲得无聊,来你们这里玩儿玩儿。”
“就算他真的只是玩儿,到了这一步也不该轻易放弃,这是对艺术起码的尊重。”
陈邑环视身旁的同事,语气笃定道:“何况哪个年轻人不向往大荧幕?不渴望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万千观众的掌声与追捧?”
田壮壮静静地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我们拭目以待。”
……
……
讨论时间转瞬即逝。
八名考生重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