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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城内的忧与盼(1 / 2)

郑怀远在那间四面透风的场院里,为战士们描绘着建设新世界的宏伟蓝图时,一墙之隔——不,是一城之隔的北平城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巨大的青灰色城墙,此刻不再是历史的丰碑,而更像一道冰冷的囚笼,将二百多万市民与外界隔绝,困在日益加剧的匮乏、恐慌和巨大的未知之中。

视角越过解放军严密的前沿阵地,越过那片寂静得可怕的无人区,悄然潜入这座千年古都的深处。

城内,早已失了往日帝都的从容与气度,更无即将过年的喜庆。时近黄昏,天色阴沉,寒风在狭窄的胡同里打着旋,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屑。街道上行人稀疏,且都行色匆匆,面色惶然,仿佛背后有无形的鞭子在驱赶。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门歇业,门上贴着“盘点”或“无货”的字条,偶有几家开门的,也是门可罗雀,货架上空空如也,或者只有些微不足道的杂物。一种萧条死寂的气氛,混合着煤烟末燃尽的呛人味道和若有若无的垃圾腐臭味,弥漫在空气里。

粮食!粮食!粮食!

这是悬在每个北平市民头顶最锋利的一把剑。围城已近月余,原有的存粮消耗殆尽,城外补给线被彻底切断,依靠飞机空投?那不过是杯水车薪,且大多落入了驻军之手,普通百姓难以企及。黑市上的粮价早已飞上了天,一根金条换不来几斤棒子面(玉米面)。政府的配给?更是遥遥无期,即便有,也是数量少得可怜,质量不堪入口。

在东城一条还算齐整的胡同里,一座小小的四合院显得格外冷清。这里住着中学历史老师傅斯年(傅先生)一家。傅先生年近五十,穿着件半旧的棉袍,戴着眼镜,此刻正坐在书房里。书桌上摊着几本线装书和学生的作业,但他心神不宁,根本无法专注于批改。

窗外,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沉闷的轰响,像是炮声,又像是哪里在爆炸,声音透过寒冷的空气传来,虽不剧烈,却每一声都敲打在人的心尖上,提醒着人们这座城市正被重兵围困的事实。

傅先生放下笔,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棉窗帘一角,向外望去。院子里光秃秃的,妻子赵大姐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翻捡着所剩无几的煤核,试图找出还能燃烧的。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内心充满了难以排遣的忧虑。

他是个知识分子,读史明理,对国民党的腐败无能、横征暴敛早已深恶痛绝。学生们反内战、反饥饿的游行,他内心是同情甚至支持的。但对于城外的共产党,他知之甚少,更多的是疑虑和恐惧。那些被官方报纸渲染的“共产共妻”、“清算斗争”的可怕传言,像鬼影一样在他心头盘旋。他担心一旦城破,这座凝聚了中华数百年文明精华的古都会毁于战火,担心自己这样的旧知识分子会被“清算”,担心维系社会运转的秩序会彻底崩溃,陷入无法无天的混乱。文化和秩序,这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寒意从窗户缝隙钻进来,让他打了个冷颤。这冰冷的书房,仿佛成了整个北平城的缩影,寒冷、孤寂、前途未卜。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妻子赵大姐端着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碗里是少半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一小块颜色暗沉、看不出原料的杂合面馍馍。

“老爷,先将就着吃点吧,灶上还温着点热水,一会儿喝了暖暖身子。”赵大姐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愁苦。她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不似丈夫那样忧国忧民,她操心的是更实际的问题:米缸快要见底了,煤球也剩不下几个,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万一城破了,那些大兵会不会冲进来抢东西?一家老小的安全怎么办?

傅先生看着碗里的食物,毫无食欲,只是摇了摇头:“你先吃吧,我不饿。”

“不饿不饿,天天不饿,这身子怎么熬得住?”赵大姐埋怨着,把碗放在桌上,“我刚才去胡同口老张家想换个鸡蛋,你猜怎么着?根本换不着!老张家自己都快断炊了!听说前街刘家的孩子,饿得直哭,都没奶水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压低的议论声。赵大姐侧耳听了听,对傅先生说:“我出去看看,好像是街坊们在嘀咕啥。”

胡同口,果然聚着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邻居,都是家庭主妇或老人,一个个面带愁容,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西直门那边又响枪了,吓死个人!”

“可不是嘛!这天天提心吊胆的,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家就剩最后一把棒子面了,这日子可咋过啊!”

一个消息稍微灵通点的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城外头的解放军,跟咱们想的不一样……”

这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赵大姐也下意识地凑近了些。

“咋不一样?”

“听说他们不抢东西,买卖公平,还帮着老百姓挑水扫地呢!”

“真的假的?当兵的还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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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谁知道呢?也许是骗人的?不过,要是真的……能和平了就好啊!早点和平了,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了!”一个老太太双手合十,喃喃念叨着,她对谁坐天下并不关心,只求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是啊,早点和平了就好……”众人纷纷附和,这是最普遍、最底层的心声。长期的战乱和围困,早已磨尽了任何政治热情,只剩下对和平最基本、最强烈的渴望。

赵大姐听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她回到屋里,把听到的只言片语学给傅先生听。

傅先生听着,眉头依旧紧锁。这些传言,他也有所耳闻,甚至偷偷听过几次模糊的延安广播。但多年的阅历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但愿如此吧……只是,兵者,凶器也。一旦破城,局势能否控制得住,难说啊……再者,共产党……毕竟信奉的是苏俄那套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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