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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7章 故人陆续凋零(1 / 2)

日子一天天流水般过去,转眼已是万历年的岁末。

腊月二十四的北京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前特有的忙碌与期盼。

虽是天寒地冻,呵气成霜,但街巷间的年味却像逐渐升温的炉火,驱散着严冬的寒意。

皇宫大内,更是早已开始了辞旧迎新的准备。

宫女太监们穿梭不息,擦拭着宫灯,悬挂着彩绸,更换着崭新的门神、桃符。

各宫各殿都在进行着洒扫庭除,谓之“扫房”,以期将一年的晦气统统扫出宫门,准备着祭祀天地、祖宗的各种祭品。

就连那平日里庄严肃穆的乾清宫,也因这年节的临近,而稍稍缓和了几分紧绷的气氛,廊檐下开始堆起为除夕夜准备的“松柏枝”,取其“四季常青”的吉祥寓意。

然而,在这片日渐浓厚的喜庆氛围中,端坐在乾清宫西暖阁内的朱翊钧,眉头却紧紧锁着,手中捏着一份刚从倭国加急送到的奏报,心情如同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

展开的题本上,字迹依稀可见书写者的力不从心,那是镇守倭国的大将军、靖国公,戚继光亲笔所书。

内容并非捷报,而是告病。

戚继光在奏报中详细陈述了今年倭国局势已基本稳定,各大名臣服,民生初步恢复,但自己年事已高,加之多年征战、身处异域,水土不服,沉疴旧疾一齐发作,近来更是“痰嗽不止,精神恍惚,手足麻痹”,深感“力不从心,恐负圣恩”。

他恳请皇帝陛下念在他微末之功,允准他卸下倭国镇守之重任,返回大明故土调养残躯,哪怕叶落归根,魂归故里,也胜于客死异乡。

同时,他郑重举荐原福建水师总督、现任倭国本州驻守副将陈璘,称其“老成持重,晓畅军事,威服倭人”,可接任本州镇守将军一职。

朱翊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报的纸张,仿佛能透过这单薄的纸页,感受到那位老将军在海外孤岛上,于病榻前强撑病体写下这些文字时的艰难与恳切。

戚继光,这个名字曾是大明军威的象征,是东南沿海的定海神针,更是他朱翊钧手中一把开疆拓土的利剑。

如今,这把剑历经风雨,虽功勋卓着,却也到了锈迹斑斑、将要折断的时刻。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朱翊钧心头。

有对功臣的怜惜,有对时光无情的唏嘘,更有一种“大势已去”的苍凉感。

他知道,这份奏报在路上已经耽搁了数月,倭国与京师,万里波涛,信息传递极其缓慢。

此刻的戚继光,病情究竟如何?

是已然好转,还是……他不敢深想。

他绝不能允许这样一位功勋卓着的老臣,最终落得个埋骨异域的下场。

“陈矩!”朱翊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一直静候在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立刻上前:“皇爷,奴婢在。”

“即刻拟旨!”朱翊钧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准戚继光所请,赐丹书铁券,命其交接军务后,即刻乘水师舰船返京休养,沿途州县务必妥善接待不得有误!”

‘倭国本州镇守将军一职,由陈璘接任,望其恪尽职守,不负戚帅举荐,亦不负朕望!”

“是,皇爷!老奴这就去办,用八百里加急发出!”陈矩深知此事紧要,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安排。

乾清宫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朱翊钧一人。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手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戚继光的请辞,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他心湖,激起的波澜久久难以平复。

年末的喜庆,似乎也冲不散这来自远方的阴霾。

就在他心绪不宁之际,另一名内侍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禀报:“陛下,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冯保冯公公,病势沉重,怕是……怕是就在这几日了。他……他想再见陛下一面。”

朱翊钧猛地睁开眼。

冯保!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被人如此郑重地提起。

这位曾经权倾朝野、与他关系复杂微妙的大伴,自退休之后后,居于宫外私宅,朱翊钧偶尔还会派人问候。

近一年来,他缠绵病榻,朱翊钧也曾亲自去探望过数次次,那时冯保虽已显老态,但尚能食能言。

没想到,如今已到了弥留之际。

一种“祸不单行”的感觉袭上心头。

戚继光远在海外,生死未卜,冯保近在咫尺,却也灯枯油尽。

朱翊钧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备驾,朕要出宫。”

皇帝轻车简从,只有几十名锦衣卫护卫,这个时候的北京城临近年关,非常拥挤,皇帝的车队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了冯保位于京城僻静处的私宅。

宅院依旧保持着当年的规制,只是少了昔日的车马喧嚣,多了几分门庭冷落的萧索……

在内侍的引导下,朱翊钧走进了冯保的卧室。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老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在床头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

床上,冯保静静地躺着,盖着厚厚的锦被,然而那被子下身体的轮廓,却瘦削得令人心惊。

他原本富态的脸庞此刻深深凹陷下去,皮肤蜡黄,布满皱纹,紧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浑浊无神,茫然地望着帐顶。

听到脚步声,尤其是那不同于常人的、沉稳而威严的步履,他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挣扎着似乎想要起身。

“是……是陛下吗?”他的声音极其微弱,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朱翊钧快步走到床前,伸手轻轻按住了他试图抬起的肩膀:“大伴,是朕。你躺着,不必多礼。”

冯保浑浊的眼睛努力聚焦,想要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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