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的声音在偌大的片场里回响。
这个问题,让刚刚还因导演怒火而禁若寒蝉的片场,陷入了另一种更具压迫感的高压。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的年轻演员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
一个“空”的角色,要如何演出“实”的念想。
江辞坐在那个道具王座上。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震耳欲聋的编钟奏乐、将士们粗犷的呐喊、杯盘碰撞的喧嚣……一切声音都在远去。
他主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江辞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个贯穿了整个彭城之战,却在剧本里被一笔带过的巨大遗撼。
那个从他指尖溜走的,唯一的猎物。
刘邦。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想。
那个穿着甲胄,却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就那么清淅地浮现在他意识的画布上。
江辞的指尖,在王座冰冷的青铜扶手上,轻轻颤动了一下。
够了。
“破绽”……找到了。
他再次睁开眼。
与此同时。
监视器后的魏松,按下了对讲机。
“action!”
一声令下,如同发令枪响。
这一次,整个大殿的氛围完全不同了。
那群扮演将士的群演和配角,彻底贯彻了魏松的指令。
他们不再偷偷观察王座上的人。
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高举的酒杯,案几上堆积的肉食,只有对未来封赏和财富的赤裸渴望。
大声地划拳,粗鄙地谈论着城中新得的美人,因为一言不合就推搡在一起,爆发出哄堂大笑。
而江辞。
依旧静止如山。
他的身体,是这场人性风暴最中心的风眼。
但他的内在,已是滔天巨浪。
“a机位!a机位给我推上去!推他脸部极致特写!”
魏松的声音通过内部频道,嘶吼着传到摄影师的耳机里。
摄影指导亲自操控着摇臂,巨大的摄像头,缓缓地,向着江辞推进。
越来越近。
监视器里,江辞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魏松和身旁的摄影指导,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
就在那张巨大的高清屏幕上。
他们清淅地看到,江辞的眼球,开始了一次极其轻微且精准的移动。
他的视线,追踪着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影子”,在这片狂欢的人群中穿行。
目光越过一个正在大口喝酒的将军的肩膀。
在那将军身后的一根巨大蟠龙柱后,停顿了半秒。
就在那个瞬间。
镜头捕捉到一个骇人的细节。
江辞的唇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肌肉的痉孪,一种不加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嘲弄。
紧接着。
他的视线又动了。
开始加速。
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不规则地左右扫视。
那个看不见的“影子”,正在人群的缝隙里,连滚带爬地仓皇躲避。
而他的视线,就是那只戏弄着猎物的猛禽,精准地预判着对方每一个狼狈的动作。
最终,那个“影子”似乎找到了出口。
江辞的视线,也随之平滑地移动,缓缓抬高,最终定格在大殿敞开的门口。
他看着那个“影子”仓皇地逃出大殿,消失在门外的无尽黑暗里。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监视器后,魏松张着嘴,手里的剧本掉在了地上,都毫无察觉。
就在刚刚。
他好象……真的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衣甲不整、惊慌失措、仓皇逃窜的刘邦!
与此同时。
另一个细节,被角落里的秦峰捕捉到了。
江辞那只搭在王座扶手上的手。
他的手指,在无意识地、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那节拍不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当江辞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门口时。
那敲击声,也停了。
最后一记敲击,轻柔,却又带着一种盖棺定论的终结感。
秦峰握着保温杯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很清楚。
刚刚那一刻的江辞,他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真真切切地,完成了一场对宿敌的追猎和羞辱。
大殿内。
离江辞最近的赵颖菲,是唯一一个亲身感受到那股恐怖气场的人。
她原本安静地坐在那里,用自己的“静”去呼应项羽的“空”。
可就在刚刚。
一股冰冷的,带着实质杀意的气息,从王座上无声地扩散开来。
赵颖菲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戏份其实已经结束了。
当江辞的视线从门口收回,他眼中的所有幻影和杀意尽数褪去。
那双眼睛,重归此前的空寂与乏味。
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追猎,从未发生过。
然而。
片场,依旧在运转。
音乐在响。
群演在闹。
摄像头,还在无声地记录着。
魏松死死地盯着监视器里的回放画面,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十几秒的特写。
他忘了自己导演的身份。
他忘了喊“cut”。
大殿内的演员们,开始感到无措。
剧本里,降将已经被拖出去了,祝酒词也说完了,接下来该干嘛?
没了。
喧闹的氛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