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上床,被子掖好,却不想阿爷过来了。
见爱女已经躺下,永熙帝因着有重要的话要说,亲昵地坐在了床边。
“阿爷有要紧话要说?”
轻轻打了个哈欠,徽仪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些鼻音。
永熙帝慈和淡笑着,点头应道:“是有要紧事,关于你的终生大事。”
一听又是来说自己的婚事,徽仪顿觉无趣道:“不然儿不成婚了,反正爷娘又不是养不起我一个小女郎,再不济我跟姑姑一样,过自己的小日子。”
阿爷唯一的妹妹,她的亲姑姑宁国长公主李长缨,当年阿爷能复位,也有宁国姑姑一份功劳。
因着这份从龙之功,宁国姑姑如今过得逍遥自在,自驸马亡故后,也未再嫁,养了不少小情人在公主府,日日逍遥快活,好不自在。
徽仪想如果找不到可心的驸马,就跟姑姑一样过那等逍遥日子。
但这不是永熙帝最想看到的,他还是希望爱女能得一个知心人白首偕老。
“嗳慎为慎为……”
见阿爷反对,徽仪也来了些脾气,气恼道:“可儿寻不到什么心仪的驸马,也懒得去寻了。”
永熙帝抓住了空子,微笑着哄道:“既如此,那选驸马的事便交给阿爷,阿爷替犀奴选!”
徽仪精神了几分,不放心道:“阿爷来选,阿爷能选好吗?”
永熙帝一听爱女不信任他,立即拍胸口保证道:“犀奴放心,犀奴的婚事阿爷定然上心。”
“阿爷会给犀奴寻个相貌俊俏的,要有本事,心性要正,不为了权势攀附,哦还得为人明朗爱笑语,这也才能让我们犀奴日日欢喜……”
徽仪听下来,发现都是自己喜欢的,也就信了阿爷,双眸亮晶晶道:“阿爷说得都没错,那这事就交给阿爷了,寻不到可以慢慢来,儿不急的。”
永熙帝得了这话,喜上眉梢,又给爱女掖了掖被子,差点没将人裹成角黍。
“好好好,犀奴等着,阿爷定然将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父女两人一场对话皆心满意足,永熙帝带着雀跃的笑离去,徽仪沉入了梦乡。
走出薰风殿,永熙帝想着天色晚了,不好打搅蔺爱卿,只得明日再说。
就下朝后将人留下商议这桩小儿女婚事吧。
永熙帝越想心情越美,走路都生了风。
翌日,紫宸殿。
政事商讨得差不多,一群朱红紫贵的臣工就要退下,朝恩甩了一下拂尘,笑眯眯扬声道:“蔺公且慢,圣人还有些要紧事要同蔺公商议。”
蔺衡停下动作,静立在殿内,恭候圣人张口。
没了闲杂外人,永熙帝对着自己这位肱骨之臣招手。
“来,蔺爱卿坐,朕要同你说件喜事。”
蔺衡不知为何眉头猛烈跳了几下,但是左右两边一起跳的。
蔺衡直觉一向很准,遇着喜跳左,遇着难跳右,但从未有今日那么古怪。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了。
“圣人尽管说来,臣洗耳恭听。”
朝恩奉上两盏紫笋茶,茶香伴着顺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弥漫开来,让人心旷神怡。
永熙帝心急,嘬了两口茶便迫不及待道:“爱卿家的二郎还未定亲吧?”
此话一出,蔺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瞬间恍然大悟。
圣人膝下长乐公主未出降,年纪也正好和家中二郎相仿。
“并未,圣人。”
这事,蔺衡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乍然听到,惊讶过后便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
他位极人臣,宰辅之尊,妻兄又是骠骑大将军,太过煊赫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是被帝王忌惮打压便是被以姻亲拉拢,当今圣人温和仁德,而他与郭氏也踏实本分挑不出错来,姻亲最为合适。
以前蔺衡便想过要不要主动替二郎求娶公主,现在倒是不用了。
永熙帝自然是知道蔺家的情况,只是总要有个话头,听蔺衡这样说,他趁热打铁道:“正好,蔺爱卿也知,朕膝下长乐公主未嫁,偏偏她眼光高,挑来挑去总不合意,想着你家二郎少年英才,人中龙凤,正堪为良配!”
“爱卿以为如何?”
永熙帝满怀期待,直觉也告诉自己,蔺衡这个一向识趣聪颖的宰辅不会拒绝。
果然,就看蔺衡未加思索作揖施礼道:“能迎娶圣人爱女是犬子荣幸,也是蔺家上下的荣幸。”
“臣并无异议。”
“哈哈哈,甚好,甚好!”
“即刻让中书拟旨,越快越好!”
蔺衡便是中书令,但欢喜之下的永熙帝将他留下吃酒了,遂遣了朝恩去中书省传旨,让几位中书舍人暂且领了这个差事。
在朝恩的明示下,中书省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旨意拟出,再转向审议政务的门下省。
皇帝嫁女哪有什么争议,门下省也迅速批了,最后到了负责决策执行的尚书省。
赐婚圣旨流经三省也只过了一日,再到于蔺家宣旨也不会第二日午后,实在果断。
然这桩婚事的主角,却都不知自己的命运。
一个两日前便去了南山打猎未归,一个这两日在大慈恩寺迷上了新出的皮影戏,成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自己被阿爷许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