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揣着双份工分的满足感,踢踢踏踏地往回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路上碰见的社员,无论老少,都堆着笑主动跟他打招呼,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张伟爱搭不理地嗯几声,心里那点快意又涨了几分。
高人一等的身份,真是比老白干还上头。
推开房门,屋里静悄悄的,厨房那边隐约传来戏水声。
看来两姐妹还在洗刷。
张伟也不在意,一屁股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坐下,抓了把早上没吃完的花生。
慢悠悠地剥着吃,等着看那两人把自己收拾成什么样,姐妹花什么的,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检查”,门外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颤抖的声音:
“张…张保管员,您在家啊!”
张伟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这孙子,还真找上门来了?
他懒洋洋地应道:
“有话滚进来说。”
王浩佝偻着身子挪了进来。
他显然匆忙收拾过,但脸上的疲态和手上的血泡藏不住,衣服上的泥点子也没完全拍干净。
他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张保管员,吃…吃着呢?”王浩点头哈腰。
“有屁快放。”张伟眼皮都没抬,继续剥他的花生。
王浩咽了口唾沫,往前凑了两步,把手里的东西摊开在桌上——是两张皱巴巴的十元大团结。
“张保管员,您看…之前是我糊涂,不懂事,冒犯了您。这…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王浩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哀求。
“我就想…就想求您跟大队长或者学校那边说说情,让我…让我还能回去教孩子们。
这地里的活,我…我实在是不行啊”
张伟停下剥花生的动作,拿起那二十块钱,掂量了一下。
嗤笑一声,随手又扔到了王浩脸上,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王浩啊王浩。”
张伟拉长了调子,打着官腔。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张伟又不是学校主任,你该找谁去找谁。拿钱给我?你想让我犯错误?”
王浩脸色一白,急忙摆手:
“不不不,张保管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一点心意,请您帮帮忙…”
“帮忙?”
张伟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训斥的味道。
“帮你什么忙?帮你继续脱离生产,搞特殊化?”
“你一个插队知青,不想着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建设新农村,天天就想着偷奸耍滑,走歪门邪道!”
“我看你王浩这思想,出大问题了!”
“该上学习班了”
“学习班”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得王浩魂飞魄散。
那地方他只听老知青偷偷描述过,比监狱还可怕,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批斗、干最脏最累的活、饿肚子、挨打受骂他光是想想就腿软。
“不不不!张保管员!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王浩吓得差点跪下去,声音带上了哭腔,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我不当老师了!我好好干活!我明天就去开荒!”
“我好好改造思想!求求您!千万别送我去学习班!求您了!”
他一边说一边胡乱的,把地上的钱抓起来,像是怕这钱再晚一秒就会变成定罪的证据。
张伟冷眼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心里畅快无比,脸上却依旧板着:
“哼,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滚吧!好好干活,改造不好,老子随时能让你进去学习学习!”
“是是是!谢谢张保管员!谢谢您高抬贵手!”
王浩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张伟家的堂屋,临走还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看着王浩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离的背影,张伟嗤笑一声。
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笑骂一句:“没出息的玩意儿!”
门外不远处的墙角,柳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王浩那副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丑态,心中最后那点好感也彻底湮灭,只剩下鄙夷和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
什么风度翩翩,什么文化人的清高,在乡野的田间地头,不堪一击。
如今的她,己经顾不上和王浩,那点劳什子虚无缥缈的感情了。
填饱肚子,活下去,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而要想在这个地方活下去,甚至活得好一点,眼前这扇门里的那个男人,才是关键。
只要张伟动动嘴皮子,就能把柳婷从这无休止的苦役里解脱出来。
柳婷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抬手理了理散乱油腻的头发,尽力将那张虽然憔悴却底子还在的脸露出来,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这才鼓起勇气,朝着刚刚赶走了王浩的张伟家走去。
张伟刚把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响,门口的光线就暗了一下。
他抬眼,看见柳婷扶着门框,怯生生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干得起了皮。
“哟?”
张伟乐了,这还真是,刚赶走一条摇尾乞怜的公狗,又来了一只装可怜母狗。
他嗤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
“柳婷,你和王浩两个不要脸的玩意,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当老子是泥捏的吗?”
柳婷饿得两眼发昏,胃里像有把火在烧,看着张伟桌上那碟油亮的花生米,不争气地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来之前那点可怜的矜持和算计,在强烈的求生欲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她再也顾不上面子,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