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的夜,像一首未完成的奏鸣曲。
金色大厅外,黄铜吊灯在风中轻晃,映照着石阶上缓缓走来的身影。
芮小丹摘下兜帽,任寒风吹乱她的长发。她穿着一件旧皮夹克,肩头还残留着镜渊基地的灰烬。
‘护照早已失效,边境线对她而言不过是数据幻影——她从地下通道穿越阿尔卑斯隧道,靠的是黑市兑换的仿生身份芯片,和一段从d-7y残存记忆里提取的通行密钥。
她站在台阶前,抬头望向那扇镶嵌金叶的拱门。今晚的音乐会主题是“破碎与重生”,节目单上最后一首曲目写着:《降b小调夜曲》,肖邦遗作手稿复原版。
正是他承诺要弹的那一首。
大厅内,琴声正起。不是开场曲,而是一段即兴的前奏,低音区缓慢滚动,如同潮水退去时砂砾的摩擦。
这旋律不属于任何已知乐谱。芮小丹闭眼聆听,耳膜却突然刺痛——某种次声波正以432赫兹震荡,微妙地牵引着脑内的神经共振。
她在背包里摸出一台改装过的神经屏蔽器,是黄福海临死前交给她的遗物。启动按钮的瞬间,视野边缘浮现出一串虚幻数字:
赤莲计划的种子,正在苏醒。而此处的黄福海非古城悍匪黄福海,相同的名字,异样的故事。
她快步穿过侧廊,避开安检机器人,沿着后台标识潜行。走廊尽头,一道生物识别门紧闭着,扫描口泛着幽蓝光晕。
她取出存储器,插入临时接口,开始反向破解权限认证。
三分钟过去,系统提示:
身份匹配成功——cxd,管理员级访问许可】
门开了。
房间不大,布满声学吸音板,中央摆着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陈旭东背对门口坐着,白发微卷,手指仍停留在琴键上。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你也比我想象中更失望。”芮小丹声音冷硬,右手已悄然握住枪柄。
他笑了,转过身。那张脸确实苍老了许多,眼角皱纹如电路纹路般蔓延,但眼神依旧锐利,像是能穿透人的思维。“……你终于走到这里。”
“为什么是我?”她问,“从小到大,你们监视我、引导我、测试我……就为了今天?”
“因为你母亲拒绝了归零者协议。”他说,“她是第一批实验体候选人,也是唯一一个在意识上传过程中产生逆向觉醒的人。她逃了出来,带着未完成的数据胚胎——也就是你。”
芮小丹瞳孔一缩。
“你的大脑结构不同于常人,”陈旭东缓缓站起,“你在胎儿时期就接受了非侵入式神经预编程。你是‘钥匙’,不是因为你能关闭渡鸦,而是因为你能在不摧毁系统的情况下接管它。”
“我不需要接管什么。”她举起枪,“我要终结它。”
“可你已经迟了。”他平静地看着她,“信号已经在传播。第一波谐波通过广播系统扩散,接下来会经由城市wi-fi、地铁广播、甚至街头艺人手中的乐器传导。十三万个大脑即将同步,形成新的集体意识场。”
“然后呢?让全世界变成你的傀儡?”
“不是傀儡。”他摇头,“是统一意志。混乱的时代结束了,战争、贫困、环境崩溃……这些都不是资源问题,而是认知失序的结果。人类需要一次彻底的认知重启——不是控制,而是融合。”
“你说得好像这是救世。”她冷笑,“可你忘了,自由才是人性的起点。”
“自由?”他轻笑一声,“你知道非洲难民营的孩子怎么看待自由吗?他们只想要一口饭、一片遮雨的屋顶。自由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甚至是诅咒。而我们提供的,是确定性。”
芮小丹忽然注意到钢琴上方挂着一幅画——一幅手绘草图,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在风车下奔跑,背景是法兰克福郊外的黄昏。
那是她的童年剪影。
“你收藏我母亲的研究资料,是为了完善情感模拟模块?”她问。
“不。”他低声说,“我是为了理解她。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唯一?那张小敏呢?”
空气凝固了一瞬。
“你说什么?”
“张惠敏……不只是你母亲。”他望着她,“也是我的老婆。”
芮小丹如遭雷击,这本是简单的事实,为什么那么大的冲击力?
“双胞胎姐妹?那只是表象。”他苦笑,“张小敏也是我妻子,惠敏才是实验产物,镜渊一期的情感克隆体。我们试图复制完美人格,但她发展出了独立情感,脱离了控制。我追她,不是为了项目,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她创造出来的‘真实’。”
“所以……我是你的女儿?”
“血缘上不是。”他点头,“但在系统眼里,你是下一代中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完成‘归零者’的最终阶段——不是统治,而是引导人类跨越文明断层。”
芮小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未动。
她想起d-7y最后的话:“有些终结,是为了让更多人真正开始。”
如果毁灭不是答案,那什么才是?
她忽然蹲下身,打开背包,将神经屏蔽器连接到钢琴底部的音频输出端口。接着,她插入那枚来自镜渊的芯片,启动了逆向算法程序。
“你在做什么?”陈旭东皱眉。
“你用音乐唤醒网络,我就用同样的频率反向注入。”她说,“这不是清除,也不是接管——是释放。”
屏幕上,代码瀑布飞速滚动:
指令载入:情感解耦协议。
目标:切断‘赤莲’神经依赖链。
(附加条件:保留个体记忆完整性)
“你疯了!”陈旭东冲上前,“这样会导致大规模意识震荡!他们可能会失去几年记忆,甚至出现短暂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