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确实是困难,但犯不着卖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和你爸是大学同窗,他们读书的时候关系很好,我也见过那个女孩子,我和你爸爸是觉得她人好才介绍的,你不想去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卖孩子?”
“谢淙!你又顶嘴!”
谢淙扯开话题,问她,“叫什么名字?”
“施浮年,浮云的浮,童年的年。”
“施耐庵的施?”
“对,你问这个干什么?”
杯中的茶汤不再晃动,谢淙的目光定在茶几雕纹上很久。
他忽然想起大四那年毕业典礼,她穿着黄领学士服,站在教学楼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谢淙总能回忆起她那双充满攻击性的眼睛。
从没得罪过她,但总是对他有说不出的恶意。
谢淙突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愿意与他相亲,更想弄清楚,是什么变故让这个孤傲得不可一世的人愿意向利益低头。
他第二天赴了约。
她依旧是那副模样,习惯性地冷着一张脸,像个有主体性,会移动的冰块。
施浮年没什么好态度,直说:“我不想结婚,来这里只是为了应付我爸妈。”
谢淙挑一下眉。
这顿饭愣是吃成了鸿门宴,两个人各怀心思地观察对方。
出于礼貌把她送回家后,谢淙觉得没意思,她还是以前那个施浮年,白赴一次约。
后来,谢淙常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去酒吧,没有听到她那句话,那么一切会不会天翻地覆?
谢淙睁开眼看时间,早上五点零三。
没料到会梦到施浮年,他靠在床头把玩着手机,睡意全无,索性下楼晨跑。
施浮年起得也早,她在小区附近的早餐店里简单吃了顿饭,便开车去疗养院。
昨夜又下雪,柏油路上撒了盐,走起来有些硌脚。
她轻轻敲一下白色的病房门,然后推开,看到贺金惠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贺金惠前几年做了心脏手术,再加上年事已高,反应有点慢,也耳背,听不到有人敲门开门,直到施浮年出声喊她奶奶,贺金惠才回过头。
看到是孙女来了,她高高兴兴地放下报纸,又朝她身后望了一眼,施浮年说:“谢淙今天有事,没和我一起来。”其实她根本就没告诉谢淙。
贺金惠的手抚上她的脸,心疼地问:“他对你好吗?”
施浮年弯一下唇角,“他们一家人对我都很好。”
“都怪我,要是我知道你爸妈让你嫁给他是为了拿彩礼帮你哥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嫁。”贺金惠的眼角泛起泪。
当初儿子儿媳一起诱骗她,说与施浮年相亲的那个人很好,家里条件也优越,施浮年嫁过去就是去享福,可施浮年就是闹着不嫁,说是不想离开她这个小老太太。
贺金惠活了八十多岁,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孙女,还给她取了个小名叫朝朝,朝阳一般蓬勃。
她还记得施浮年五岁的时候,小脸脏兮兮地敲开她的房门,说爸爸妈妈对她不好,不想在家里住。
贺金惠心疼地把她抱起来,咬咬牙,“你爸妈不养,我养。”
老伴去世得早,贺金惠独自将施浮年拉扯大,拿自己的嫁妆送她出国读书,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她没什么大愿望,就是希望施浮年能平安幸福,不要再孤独。
儿子儿媳并没有告诉她施浮年不想嫁给谢淙,反而添油加醋地告诉老人家一些好听的话。
贺金惠以为施浮年和谢淙是两情相悦,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她。
她把施浮年叫到病房,笑着说:“我们朝朝长大了,昨天还是个找我要热牛奶喝的小孩子,怎么今天就到要结婚的年龄了?”
施浮年只是问:“奶奶,你真的想让我嫁给他吗?”
贺金惠摸一下她的脸,说:“当然了,你要是想我了,就常来看看我,带着那个孩子一起。”
施浮年沉默很久,又微一点头,走出疗养院后打了个电话,“谢淙。”
男人还是那漫不经心的腔调,“结婚?”
“嗯。”
贺金惠叹气,施浮年帮她擦去眼泪,胸口又酸又苦。
她一直以为奶奶知道她与谢淙结婚的缘由,没想到老人家也被她爸妈蒙在鼓里。
“他们没亏待我,你看,我这个手镯还是他奶奶送的,是不是很漂亮?”施浮年晃一下,手镯碰到腕骨,叮铃铃地响。
贺金惠点头,又说:“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去离婚,我们不怕。”
施浮年苦笑一下。
她和谢淙瞒了双方家人一件事情。
他们是两年的协议婚姻,施浮年是想让奶奶安心,而谢淙为了应付家里三天两头的催婚。
当初谢淙拿着一叠纸走进她家,散漫地坐在沙发上,“条件列好了。”
施浮年拿过那份协议,一字一句地认真看,“到时候离婚该怎么和你爸妈解释?”
“就说培养不出感情。”谢淙勾起唇角,视线扫过她,“希望我们能一直做不熟悉的陌生人,不然两年后不好收场。”
什么意思?
他是怕她会对他动心?
施浮年翻了个白眼,提笔签字。
谢淙临走前又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自由,不想被一本结婚证束缚,婚后你我都给彼此留点空间。”
施浮年强忍着才没把门甩到谢淙脸上。
束缚?她才懒得管他。
贺金惠和她聊了一会儿便有些困,施浮年帮她盖好被子,离开了疗养院。
搬家那天在下小雪,高贵的Kitty脚不沾地,非要让施浮年抱着,她只能拜托谢淙帮忙提行李箱。
她东西很多,光衣服就装满了五个箱子,前后搬了一整天才安定下来。
家里的阿姨是个精细人,边帮她整理东西,边问有什么忌口。
施浮年笑着摇摇头,“我不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