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铁的声音响起,只见卞元亨不知何时已经返回船舱,又迅速折返,手中多了一张造型古朴,弓身粗壮的硕大牛角弓。
他张弓搭箭,锐利的箭簇冷冷地指向船老大,虽无杀意,但那无形的压迫感让船老大瞬间噤声。
卞元亨目光如电,锁定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元军快船,沉声道:
“就保持这个方向,撞上去!”
船老大苦着脸,这趟送人的差事报酬丰厚,但深入反贼控制区,风险也大,更重用的是他实在不想自己的宝贝大船有任何损伤。
正尤豫间,周闻道已快步上前,斩钉截铁地拍板:
“听卞兄弟的,撞!撞坏了,周某照价赔偿,绝不少你一个铜板!”
有了周闻道的保证,船老大把心一横,牙关紧咬,朝着甲板上所有水手和乘客嘶吼道:
“都抓紧了!扶稳!准备撞船——!”
大船保持着原有航向,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直直地迎向那艘惊慌失措的元军快船!
元军快船上的军官也发现了这艘毫不避让的大船,吓得亡魂皆冒,扯着嗓子狂吼:
“向右!向右快划!避开!避开啊!”
快船上的桨手使出吃奶的力气,陀手猛打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际,快船凭借其灵巧的特性,竟以一个惊险的弧度,堪堪擦着大船的船头掠了过去。
快船上的元兵惊魂甫定,刚想喘口气,只听头顶传来“咻”的一声尖利破空之音。
一支白羽长箭如同闪电划破空气,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主帆顶端那根关键的承重缆绳。
嘣!
绳索断裂的脆响清淅可闻,沉重的船帆失去了束缚,呼啦啦地倾泻而下,如同巨大的幕布,瞬间将帆下几个正操控风帆的元兵兜头盖脸地罩住。
帆布的重量加之突然的黑暗,吓得那几个元兵发出惊恐的尖叫,在帆布下拼命挣扎,快船顿时失去了主要动力,速度骤减。
“快!快划桨!别停!”
元军军官惊恐地望向大船上那个手持巨弓,身着素白长衫的高大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声嘶力竭地催促桨手。
话音未落!
又是一声催命的“咻——!”
声音未绝,一支利箭已如毒蛇般钻入军官的咽喉。
他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双眼圆瞪,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身体晃了晃,如同沉重的沙袋,“噗通”一声栽进了浑浊的江水中,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血色涟漪。
“快逃啊!”
“是神箭手!快跳水!”
快船上的元兵要崩溃了,旁有杀神,后有追兵,跳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看着湍急的江水,又让他们尤豫不决。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大船上的白衫身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定口呆的举动。
只见卞元亨随手将那张威力惊人的牛角弓交给旁边的周闻道,看准两船最近的距离差,猛地抓住一条从大船桅杆垂下的粗壮缆绳。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在船舷上用力一蹬,身体借着缆绳的摆荡之力,如同轻盈的鸿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稳稳地落在了那艘尚在摇晃的元军快船船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飘逸至极。
“杀了他!快杀了他!”
元兵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活路,
不需要命令,离得最近的几个元兵,有的挺起手中短矛,有的挥舞着腰刀,怪叫着扑了上来!快船本就不大,三十多人同时动作,船身顿时剧烈摇晃起来。
卞元亨却仿佛脚下生根,他的身体随着快船摇摆的幅度自然而然地微微偏斜、晃动,重心稳如磐石,没有丝毫跟跄。
就在一支短刀即将砍中他肋下的瞬间,卞元亨身形如同鬼魅般一侧,间不容发地避开锋芒,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持刀士兵的手腕,顺势一拉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士兵惨嚎未出,卞元亨的右手已如铁钳般捏住了他的脖颈,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扭,士兵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软软瘫倒。
卞元亨顺手接过他脱手的短刀,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周闻道站在大船高高的船舷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初看到卞元亨只身跳下快船,面对三十多个凶神恶煞的元兵,惊得一身冷汗,下意识就想冲回船舱去喊因晕船正在休息的花云来助战。
可仅仅看了几息之后,他便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再也挪不开目光。
如果说花云的战斗风格是雷霆万钧、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劈山裂石的气势,枪枪见血、刀刀入肉的暴烈美学;
那么卞元亨的战斗,则如同最高明的绣娘在飞针走线,又似技艺绝伦的舞者在方寸之地演绎生死之舞,他对力量的掌控,对时机的把握,对身体每一寸肌肉的运用,已然达到了妙至毫巅的境界。
只见他:
或以手中短刀看似随意地一格,便将刺来的短矛引偏,刀锋顺势沿着矛杆滑下,精准地抹过对手的脖颈,却又在鲜血即将喷溅的刹那,旋身起腿,一记凌厉的侧踹,将敌人如同破麻袋般踹入江中。
或似背后长眼,在两名元兵同时扑来的瞬间,突然一个撤步旋身,手肘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沉闷的撞击声,狠狠砸在身后偷袭者的下腭上,骨骼碎裂声清淅可闻,偷袭者哼都没哼一声便仰面栽倒。
卞元亨动作不停,手中短刀顺势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另一名扑到近前的元兵咽喉处顿时绽开一朵血花。而他,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
他的动作飘逸、灵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白衫飘飞,竟真的片尘不染,滴血未沾。
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出手都简洁致命。
这不是野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