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几人骂骂咧咧,刘义符再次皱眉,骂声又再次止住了。
站在刘义符身旁一名伙卒见他打的有些多的过分,遂轻声提醒道。
“世子啊,饭不是这么打的升米恩,斗米仇先不论。
你让他们一餐吃的又好又饱,体能是恢复的快,可也算是间接的使其丧失了斗志。
可以吃好,也可以吃饱,唯独不能俱全。
听得伙卒劝谏,刘义符笑了笑,回道:“多谢。”
伙卒听刘义符出口道谢,留粥的手不由一颤,徨恐道:“仆担不得谢。”
刘义符知晓他是好意,所以出口答谢。
但他要治的“军”,非彼军。
北府军能三日食一荤,三日一练,他便能让这群秦军两日食一荤,两日一练。
为了循序渐进与公平对待,刘义符此时定然不会过多偏向,他先前打粥与已军将士也是如此。
但晋军一路攻伐,功劳颇多,别说是喝肉粥了,就是宰畜吃肉也不为过,而这些秦军就大为不同。
国中缺粮,平日里都得省吃俭用,又是降卒,能让他们受此待遇的晋军将领,也就只有刘义符一人。
当然,并不是说王镇恶、檀道济等将领不会这般做,只是他们不需要,也不敢做。
主将收买军心之举,若是传到了刘裕耳中,不说惩处,往后想要更进一步,就只能行大逆之事而刘义符身为其长子,想如何施恩便如何施恩,全然无所顾忌。
军如小国,将如朝臣。
王镇恶贪财自污之举,古今有之。
刘义符能大概断定,除去印象最为深刻的韩信之外,便还有那位姓杨的宦官。
毛德祖让他前来分发粮食,也是深悉此理而不敢越矩。
不得不说,能身居高位者,除去那些走蹊径之人,大都守有分寸,明晓事理。
对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一个非常清淅的界定。
能以狡兔死,走狗烹来形容之人。
多半是在此处栽了跟头。
就比如韩信。
其实相较于后世帝王,刘邦对他的隐忍已经盖过所有人。
先是在三足鼎立时,以受封齐王为把柄威胁刘邦。
即使韩信的功劳远远足以配的上封王。
但刘邦能给,你不能开口要啊!
更何况是带有胁迫的要。
其次便是违约,摇摆不定,既不自立,也不示忠,尤豫之间,两者皆失。
此后云梦泽之事受擒,刘邦也只是降其爵,软禁于长安。
抛开君臣礼节不谈,韩信去拜访樊会时,樊会行跪拜礼,自称为臣,并自谦道:“大王竟然肯光临臣下的家门!”
韩信离去后,竟对左右自嘲道:“我居然活到了和樊会这种人为伍的地步!”
要说韩信是因功高盖主而死,那肯定不完全,就以他政治水平,要分寸没分寸,要城府没城府。
可饶是如此,刘邦也舍不得杀他。
臣不象臣,再加之朝中又举目无亲,连萧何都对他无能为力。
王镇恶深语兵法,为帅才,但在兵事造诣上,
就如谢灵运所言的那句流于后世之名言般,
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天下才子,没人敢质疑曹植的那八斗之才,却敢质疑谢灵运一斗之才。
将此句放在王镇恶,亦或是刘裕身上也是一样的。
天下武略有一石,韩信独占八斗,刘寄奴占一斗,王镇恶与天下人共分一斗。
若是此言流传于世,也没人敢质疑韩信的八斗与刘裕的一斗,他们只会质疑王镇恶那几升。
其实谢灵运的下场,与韩信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有文才,不代表具备政才,有武略,也不代表具备政才。
政治就象是一个旋涡,一旦卷进去,光凭才能,难以自保。
而一旦跌足,赔上的就不是一人之命。
亲族要清理的一干二净,党羽自然也不落下。
徐羡之之所以能在刘穆之病逝后上位,还是因其在朝中的声望与建交。
徐羡之好棋,且被赞誉为圣手,他观旁人下棋时,从来不作言语,也不会将喜怒浮于面上。
他能做到这一点,不管其才能如何,这心性与定力便是异于常人。
而王镇恶若不以贪财为遮布,就只能束起手脚,延误战机。
他放纵魔下劫掠的那些钱财,相比于节省下来的时间,完全是出不敷入。
数万人马一日所消耗的钱粮,远比那扫掠半日不到的钱财要多的多。
顺遂之时,晋军一日下二城,三城都较为常见,按进军速率来看,劫掠的钱财分摊之后,也不至于让那些重归治下的普民过不下去。
临近秋收,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晋军劫掠,秦军就不“劫掠”了?
一时痛与时时痛,那些百姓还是分的清的。
要往好处想的话,至少晋军不奸杀无辜,往后也不怎用提心吊胆的害怕晋军攻来。
所以王镇恶才能统领前锋诸军一路所向披靡。
从功利的角度来看,他就是花小钱办大事,一箭三雕。
不但激励了士气,节省了钱粮,还立下了战功。
如王镇恶这般征战,方才能使魔下士卒越打越多。
而若是拼尽士卒性命,铺张浪费钱粮,勉强取胜的话,那就不配称之为胜。
一万晋军与八千秦军交战,战至最后,只剩下两千晋军,这也能称之为胜。
但此胜非彼胜,言语与战报能钻缝隙,但却是瞒不住人的,无非是掩耳盗铃罢了。
刘义符是想要杜绝此般行径的,奈何他在军中威望不够,光谈仁义的话,只会收获一片哗然。
自伐秦以来,要论战功,毛德祖是要盖王镇恶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