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洛阳后,总算是能停歇一番了。”
王基任王镇恶之参军,他年近五十,自寿阳发兵起,都未怎睡过安稳觉。
半日下一城,他怎能睡得足?
“消息既已传出,停歇洛阳,非我之意。”
王镇恶泼水浇灭了王基的念想。
王基听此,皱眉道:“你莫要胡来。”
随王镇恶一同的,不只有他这位兄长,王鸿、王遵、王渊等人。
几位弟弟加起来,足足有七人,妥妥的葫芦兄弟,王家班。
王镇恶稍有越之举,那就是踏上不归路,他们这些兄弟也难逃其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人落罪,涤荡三族。
王基与亲弟、从弟们所求不多,能得刘裕青睐,将来拥从龙之功,保不齐也能成为琅琊王氏那样的大族。
有的时候,多做多错。
王基见王镇恶默不作声,似是还在思量,他赶忙劝道:“出征之前,主公便令我等破洛阳后静待大军西进,你要继续攻伐,等上一月半月也不迟。”
“哪能不迟?”王镇恶驳道,“若为一地之得失,兄长所言无误,但灭秦之举,就该同淮阴侯荡五国般一气呵成!”
语毕,王基一时沉默。
王镇恶处山巅之上,为的是国,王基为的是家,因此无理反驳。
王镇恶自幼喜爱兵法,且深谱其道,且颇有口才。
兵家之人,自古以来,当遵兵仙。
要说他平生最仰慕钦佩之人,那当然是韩信,其次才是刘裕。
显灵之说,鼓舞全军将士,王镇恶自然也不例外,他听得淮阴侯显灵之事后,确信不疑。
他贪财自污,将兔死狗烹铭记于心,便是知晓韩信之前例。
“将在外君命不受。”
“我辩不过你,此事待破洛阳后再议不迟。”王基退让一步道。
要是檀道济、沉林子、毛德祖三人皆赞成西进,就算未征得刘裕的应允,也不会降大罪于他。
法不责众,众人都认为良机不可失,像刘裕这样戎马半生之君得知,定然会感同身受。
立方世之功名,君臣之间,应当如此。
王镇恶依稀记得刘义符临别长江那后生难忘的一幕。
随着兔死狗烹淡淡抹去,时刻击他的便是刘义符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
‘一统山河之不世功业,非吾父子二人所成。‘
王镇恶已四十有三,他听得刘义符字字锥心之言,平日里面上不显,可回忆起来,后劲大到让他难以入眠。
往日他常常为思虑自保而费神。
要如何贪?如何露出陋迹才能不受猜忌?不受肘?
刘裕在庙前立志要光复高祖之基业,他王镇恶凭何不能复齐王之业?!
自北上以后,那些忧虑逐渐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他能否在临终之前,光复祖父之基业,
亦或盖之?!!
与万世功名相较,钱财美人,岂不显得庸俗之至?!
堂堂大丈夫,若为身外之财所误,岂成大事哉?!!!
王镇恶想将这沉积于心底多年的这番话吐露而出,但时机未至,他不能。
灭秦尚不能使天下一统这句话,就象激射而出的箭矢,扎在王镇恶的心中,使其不可自拔。
心涌澎湃之际,王镇恶也不愿再与兄长争辩,他望向山,似是想要通过其险阻,直达未央宫中,审视那坐在御榻之上,颤颤巍巍的大秦天子。
平复内心之后,王镇恶舒出一口气,自不惑之年后,他已不曾有这般畅快过。
能同刘义符送别那般激励他,此生唯有三次。
当初王镇恶为一县令时,刘裕闻名召见他,
交谈过后,刘裕大为所动,遂留王镇恶在府中过夜。
翌日清晨,刘裕起来后便对左右僚属说道:“镇恶,王猛之孙,所谓将门有将也。”
旋即以王镇恶为青州治中从事史,太尉行参军事,署前部贼曹。
要可知道,从偏远县令提拔至此,那是何等之殊荣?
谢晦出生于士族之首,兢兢业业四馀载,也只是任太尉主簿。
别人要么是熬资历、立功绩,荫祖业三条路。
刘裕亲自给他另辟一条大路,
寸功未立,仅是见面相谈,第二日便委以重任。
与高祖淮阴侯如出一辙。
韩信为萧何追回,刘邦召韩信面见,在谈论一番后,也是下定决心,任其为帅。
能对王镇恶如此推心置腹,刘裕又何尝不是“淮阴侯”之高祖呢?!
联想至此,王镇恶会心一笑,暗道父子两人之相象,或是刘家子孙之相象。
似他这般将功名与恩情视为心之所向者,若身旁有前彻劝他行大逆之事,唯砍尔!!!
除去两位君主之外,还有一人,便是那最为平凡的李方了。
王镇恶十三岁时,符秦山河破碎,他与家眷走散流落在池,为其所收养,他对李方很是感激,因而说道。
“若遇英雄主,取万户侯,当以厚报。’
历史几乎无时无刻地重演。
无时无刻!
当时的王镇恶,几欲将李方当作韩信之漂母,但李方并不是。
李方知足常乐,他答道:‘君乃丞相之孙,人才如此,何患不富贵?往后见时,用吾为本县令,足矣。’
如今正正好好三十年,半甲子,一世之隔!
王镇恶于公于私,都迫切想要在来年之前进军至论池,报这一世前许诺之恩!
“也不知李方可还安好?”王镇恶忧声道。
王基一听,错愣了片刻,摇了摇头,笑道:“原来如此!”
王镇恶见他露笑,也止不住笑了起来。
“你知我向来如此,何为原来之说?”
“你我兄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