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殿门前,姚泓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四周,一时呆愣在原地。
他看着门旁梁柱上刻画着的龙首,似是熟悉,似是陌生。
姚泓直视着那栩栩如生的龙首,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现一张脸。
面庞上的轮廓与自己有些相似,等他仔细一看,便见着须鬓斑白的老者。
姚泓膛目结舌看着眼前虚无缥缈的一幕,浑身开始止不住的打颤。
“朕征战一生得来之江山!竟留你如此糟塌!!”
听见怒喝之声,姚泓脚步悬浮的往身后退去。
“啊!
“闭嘴!”
“啪!”
姚泓跌倒在地,转身向往台阶下跑去,可无论如何他如何跑,却依然停留于原地。
身心为恐惧所笼罩的他回头望去,见姚的身影与怒容依在,遂换了方向,直直的往殿内跑去大殿空无一人,急乱的脚步声与喘息声打破空气中的寂静。
刚想喘息一口气的姚泓,却见那阶上的御榻前站有一人:
“父—父皇?”
姚泓不可置信般瞪大双眼,他缓缓的向前走去,想要看一看那伴自己左右数十载的父亲。
“父皇?!”姚泓高声唤道。
他见人影未有回应,一时间跟路不已,
姚泓释然般坐到了地上,他嘿道:“父—父皇—-孩儿见到了阿爷,阿爷他怒骂儿,骂儿——"
糟塌了他老人家的江山—
“儿实在没法子儿一直想学您—可儿愚笨只学得您的仁二弟他们要儿的命——要这御榻,儿早与您说,想将这位置让与他们——”
“儿对弟弟们推心置腹,可您看看!他们要儿死呐!!”
“刘裕率大军杀来儿真的尽真的尽力,想要守住您与祖父的基业可可儿无能实在守不住呐!!”
诉说着,姚泓出声愈发的哽咽。
“儿算是看明白了,汉人与我羌人并无不同,您常与孩儿说弱肉强食,可汉人不象胡人,他们要吃肉,不象我们用手大口撕着吃,而是用筷子一口一口夹着吃!!”
什么忠君仁义,满朝文武,唯有姚绍一人可让他推心置腹,秦国上上下下多少官僚,多少汉臣,能同董遵者,有几人?!
“儿要被他们分食殆尽呐!!”
呼喊着,姚泓骤然起身,三步两步的冲上台阶。
“父皇!”
姚泓挽住干枯的手掌,缓缓的拉动。
等当期盼的看去,却顿时僵在了原地,
一张似虎似麒麟的兽首浮现于眼帘。
姚泓当即哆嗦了一下,赶忙撒开了手,他惊恐的往后方退去,却不小心踏了个空。
身子止不住的下坠,他侧身看向下方,等待他的,唯有一望无止境的漆黑。
“啊!!”
姚泓惊坐而起,身上衣袍已为汗水所浸湿,昏暗的烛光让他恢复些许神智。
一张温热的手掌席上眉梢,姚泓抽了一下,转身看去,见是那秀丽姣洁的脸庞,方才喘下一大口气来。
“皇后,朕朕只是。”
回想起梦中见闻,姚泓心有馀悸,他再次躺靠下去,搂着柔软处,说道:“睡吧。”
女人轻轻的将手臂撑开,她忧声说道:“近来噩耗不少,陛下平日不与旁人说,不妨与臣妾说说,总是憋在心中,是要得心病———"
姚泓侧头看向这位陪自己同念共枕多年的寒门女子,心里的苦楚几欲喷涌而出。
“晋寇半月攻克洛阳,懿恢他们却还在窝里斗,朕怎能不心忧?”
他甚至派了自己仅存的五千禁卫军驰援洛阳,可谁曾想到,姚能够败的如此之快。
姚泓不是没想过用其他人坐镇洛阳,姚绍奔赴洛阳,不单有赫连勃勃虎视耽,懿、恢以及其他宗室一样在死死的盯着他。
说起战事,女人只能哑然,不光是她,群臣亦是如此。
晋军北伐数月过去,就没有一则好消息,不是这里败了,就是那里降了。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有一点是姚泓是能够肯定的,那就是叛降离心者占多数。
思绪着,心头悲凉更甚,他转身下榻,赤脚来到殿前。
宫城为夜色所蒙,姚泓不紧不慢的来到前殿,当他再次直视那刻有龙纹的梁柱时,情不自禁的呢喃道。
“朕当真要做那亡国之君?”
建康,刘府。
气色红润的刘穆之步伐紊乱地走入院中,数名奴仆见状,争先恐后般蜂拥而上。
“郎主怎又饮酒了?”
刘穆之受此一问,吹胡笑道:“洛阳复矣!若不饮酒,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说着,刘穆之叹道:“惜哉呐!我半生未曾过江,如今大军攻入洛阳,也只能以凭白念想·——”
“郎主吃醉了,仆听旁人说,北方乱得很!洛阳失守多少次,那太极殿都被烧了,哪能有咱们建康好!”一名年岁小些的奴仆即兴说道。
面对下人的反驳,刘穆之摇头道:“你不会明白,洛阳与长安对我等汉室后生之重。”
刘裕是楚元王之后,比起刘穆之这位刘肥之后,纯度又低了些许。
但相比于刘裕,刘穆之大半生都身处在长江以南,身处在扬州,身处在建康。
国乱思良相:家贫思贤妻。
国家是对等的,良相与贤妻也是一样。
往日刘裕领军出征,他便要留守于后,无一例外。
说些不好听的,刘穆之就象是待守于家中的贤妻,将国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前方战事有难处,后方朝堂地方重也有难处。
相对而言,反倒是刘穆之付出的要多些“仆仆是不明白可郎主这身子,还得在建康多养着。”管事忧声道。
“是啊,洛阳太极殿就算在,也不一定有建康宫的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