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无垠的蜡黄地之上,树干旁的峥嵘枯骨终是支撑不住寒风捶打,倾倒而下。
少年郎用着布满铜污铁铲,一下又一下撬动草皮。
他双手捧着骸骨,见那腹部残缺短骨,一时无言。
待到最后一丝光亮消逝,另一抹光亮悠然而生。
一道道目光打来,低头紧贴的士卒纷纷看去。
冷风呼啸而至,刘义符呼了口热气,气息在冷冽的空中成团雾状,
他望着另一侧整齐有序的部伍,又偏首眺望远处的屹立堡垒,知晓往后的骸骨只多不少。
这些人或许是因自己而死,因自己父亲而死,可要想天下太平,怎能不死人?
一列列士卒行走在寒风之中,这八千人中,降军占有半数,辅兵,役卒占两千馀数。
而坐镇于中军的南卒骁勇之士占一千五六,其中披甲者过半数。
在四方的同袍遮挡下,加之寒衣与革甲贴身,比起司、豫降军而言,还能勉强维持在河南时的状态。
待刘义符再次上马离去后,数名辅兵抬起柴斧,竞相砍向那枯皮树干。
羌胡虽耐寒,但姚懿曾领军至城下,见匈奴堡周遭林木稀缺,打造云梯尚且困难,更别提能够补给于大军长久攻城的柴火。
相比于姚懿这一只过街老鼠,刘义符一军所过之处,不说有多么通畅,但也无甚阻扰,大多数县城皆是望风而降。
经过蒲坂攻城数日,刘义符知晓姚成都并非庸将,故行军至夏县时,他便令役卒砍伐沿路枯木,以备结营攻城时所用。
刘义符策马上前,他看向胡须被风吹摆至鬓角的前恩,递过远镜,问道:
“五里外便是匈奴堡,将军打算在何处下寨?”
恩接过远镜,他打量着垒堡地势,思付片刻,道:
“秦魏之边界,便是这汾河,汾河以北为魏地,汾河以南则为秦地,匈奴堡依河而建,与蒲坂有异曲同工之处,这四周无草木,世子应以西门为主寨,保水源充足。”
语毕,刘义符调转马头,挥发号令,示意在垒西安营扎寨,同时又四派哨骑于野。
行军近十日下来,原先还有些“笨拙”的刘义符,在前恩的训导下,算是进展迅速。
往前他与颜延之温习兵法,又随行毛德祖一段时日,从入关以来所见闻,比起兵书之上一字一句,更让刘义符受益匪浅。
自从于栗接管平阳城后,秦魏南北边界便是以汾河岔口为准。
匈奴堡中军民大多是羌胡镇人,本该擅使野战的他们,因粮草匮乏,养人都稍有不及,更别提马了。
加之魏国在北面设有重兵,司、豫、陕失陷于晋,无了兵源,为保存兵力,姚成都贯彻避战坚守方针。
战马饲养困难,羌胡抛弃引以为傲的弓马,开始学起晋人来固守坞堡,几次战役下来,还真让他们学到了精髓。
墙垒外一圈,引渠挖沟,设有两处吊桥出入,内部与坞堡别无分别,圈养牲畜,种有田亩,可谓是自成一“国”。
高墙阔垒外,旌旗猎猎,炊烟袅。
姚成都立于城楼处,俯瞰着那刻有刘字的黑旗,
“刘—?”
姚成都惊论问向左右。
晋军之中,他还从未听过其他刘姓将领,除了那一人———
若是其本人亲至,恐怕还未攻垒,堡中守军便要破了胆。
两三名文僚面面相,良久,方才说道:“将军勿用担心,魏与秦定下盟约,寇首亲至,则充、豫尽失,仆听闻”
“听闻什么?”姚成都急切问道。
“听闻寇首魔下之长子,曾随军入主洛阳,城前晋寇,多半是其子所部。”
得到文僚几番提醒,得知是虚惊一场后的姚成都,若有所思。
须臾,他似是记起,遂了一声,笑道:“我未记错的话,这位豫章世子,不及总角?”
文僚了惬,他在心中算了一番,刘裕不惑之年得子,至今五十有三。
“将军所言无误,再过上两三月时日,方才及总角。”文僚一转先前紧绷的神情,与姚成都一同笑谈道。
十二三岁的孩童领军,真当自己是胡人不成?
南人是何德行,他们心里门清。
只要染上了那些恶习,便如何也割舍不去,
而染此习者,多为高门大户。
“长孙嵩年方十四统军,也要比这世子大上一二岁,更何况,他乃是鲜卑人,自少起随其父征戎沙场,这世子久居建康,锦衣玉食,怕是连刀剑都未曾见过,怎能统领一军?”
“寇首素来喜将子嗣携于身旁,能纵其长子这般胡闹,鲜有。”文僚附和道。
“竖子罢了,非吾自傲,长孙嵩年少时,不见得能破我之坚,他刘裕大造声势,弄出个麒麟子来,我便要辱其名,摧其势。”
姚成都说着,双瞳明亮,世人皆知他能守,却不知他弛骋沙场时是何风光。
他若能破这麒麟子一军,不求擒住其人,也定然能大涨国中士气。
文僚见姚成都神情,连忙劝道:“将军,仆话未完全,寇首虽喜携子嗣随军,也是出于情理,
寇首年过半百,而子嗣未壮,为揽功名,为育子,为亲,可却从未让其操揽兵事。”
顿了下,文僚又道:“以仆之见,领军者另有其人,将军不可轻易出城迎战。”
一番话后,姚成都腔中欲火为凉水浇灌,雾时间冰火两重天。
“汝等读兵书,是知晓何为以攻代守?”姚城都冷不丁问道。
听得此问,另一名年长些的文僚思虑过后,答道:“将军之意还是稳妥为好,待探明敌情,再做决断不迟。”
“城中能战之士三千八百人,晋寇八千数,能战之士不过三千,晋人畏寒,此为一胜,匈奴堡外,平原阔野,任骑军纵横,晋人不擅骑,用其行路,而不用战,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