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泥泞的街道上鲜有的热闹起来,司马德宗待坐于屋中,白淅的面庞上,多了些褐黄,又因天寒,恢复如初。
他听着屋外忙碌声响,推门而出,两名武士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跟随在那长的仪队之后。
队首,刘裕与左右交谈,脸色大喜。
“贺喜主公呐!”谢嗨恭身在侧,附和笑道。
昨日河东战报传来,刘裕已然入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让他恰巧在这岁首得知刘义符的胜绩。
刘裕抚须感慨道:“去岁我赠车兵檀弓,如今他已然能开弓杀敌。”
“世子郁力绝伦,与仆至石头城时,便能开三石弓,总角之年能在两军阵中射杀秦将,此等勇武,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
谢晦吹捧之言,让刘裕分外受用,往常他与刘义符争辩勇武将略,经此战后,夸大的说,算是两者齐具了。
刘义符仁爱、明事理、聪慧等等,都不及此战让刘裕欣慰。
军伍出身,最让他感同身受的,还是武功。
“吾家乳虎长成了呐!”
刘义真跟在刘裕身旁,本还在左顾右看街旁准备的技艺,听得父亲一再吹捧兄长,不由嘴道:“父亲今日都说几回了,孩儿听得都完整无缺地能背下来。”
听此,刘裕愣了下,倾刻后,他缓缓转身,遥望夜空。
谢晦、傅亮、王弘等人见状,知晓刘裕心中牵挂何人。
傅亮待刘裕回首前行后,笑道:“刘公在内治理安康,主公在外征战建功,世子镇守边疆,仆观历朝历代,此当为兴盛之兆。”
刘裕听后,微微一笑。
吹捧的话他今日听得太多,有些好话即使无理,他也会应下,毕竟正值年节,百姓与君同乐,
家家户户都在贺喜。
彭城虽在毛修之修一番后有所雏形,相比于建康,称一句乡野不为过,但刘裕恰巧就喜欢乡野气。
他原先还想到城外散行,可今日确实饮了不少酒,有些乏累,遂便作罢。
路边的百姓见到刘裕后,除去一些未开慧的孩童之外,皆是躬敬行礼,少数人,还会施以跪拜大礼。
对他格外感恩的百姓,大都是逃难而来,定居在此的流民。
这些流民均分了田亩,在城内外有了屋舍,数月以来,晋军与其秋毫无犯,一片安稳。
这样的日子在其往常来看,对于他们就象是梦中所见。
今日正旦,晋军还分发肉食,父子二人的恩情如山峦般深重,不以跪拜礼,反倒显得他们乃是忘恩负义之人。
在城内游行了一圈,刘裕回到了官署,刚一坐下,他挥手招刘义真来到近前,抚着他的顶,瞩道:
“正旦一过,大军便要乘船北上,为父让你留在彭城,可愿意?”
早前刘裕议事时就已定下,但出于他对刘义真的偏爱,还是要相询一番,后者若不答应,他也能许诺其他补偿。
简而言之,刘义真还是好哄的。
“儿想回建康,不想留在彭城。”刘义真未有片刻尤豫,直言道。
“思念娘亲了?”
刘义真本欲说不想,可刘裕这么一提,他也有些想了,但更多的是,建康还有一帮陪他嬉闹的老友,以及熟悉的家。
虽然豫章公府狭小,但住久了,依然会想念。
不单是孩童会思念家乡,北征而来的将士,文武僚属亦然,只是他们不会表露于面色之中罢了。
“你兄长远在河东为国建功,你在此留守,亦是功,有功便赏,待战事平定,你想要何物,尽管向为父讨要。”
“父亲所言,当真?”
刘义真顿时意动,他想到了当初路遇广陵时—
“当真。”
见刘裕应允,刘义真欣喜不已,
刘裕见此一幕,笑了笑,看了眼蹲坐堂侧的王弘,说道:“为父不求其他,你能乖巧听休元的话便是。”
刘义真连连颌首,片刻后,他挺直了身,像模象样地拱手领命。
“儿唯父亲调遣!”
沉林子遥望那为血肉所填充的残垣断壁,神色忧虑。
蒲坂久攻不下,粮草辐重日日削减,想要支撑到破城之日,不太现实。
“世子不愿南归,你待如何?”沉林子朝檀道济问道。
“蒲坂与河东相差甚远,我等撤军,尹雅不敢反扑,你有何好担忧?”
“彭城来信,主公将要动身,此时弃世子于河东——"
“弃?姚成都已死,薛帛归降,世子收其部曲千人,河东薛氏,养万人不难。”
沉林子本就是名门子弟,他知晓,哪怕让薛氏一方承担军需,也是绰绰有馀,但大族间,以利为准。
匈奴堡与平阳相距不过数十里,又有不少薛氏子弟出仕于魏,单纯的资助刘义符钱帛粮草,要说其中没有别意,让人难以信服。
刘义符传递来的书信中,言薛帛欲佐命新朝,要嫁女与他,这算是勉强说的通。
不单是薛帛,薛辩的态度沉檀二人也是看在眼里,让薛家归附是异想天开,但争取多数人还算轻易。
毕竟当下掌有地方权利的,也就只有帛辩两人。
有恩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在刘义符身旁,檀道济相对还是安心的,他与沉林子失利,刘义符与苟卓一路却是大胜。
往前他们质疑刘义符年少,可匈奴堡之战,说是苟卓指挥,檀道济自己都不信,至于前恩,后者以少胜多之战不少,可却极少用计,何况是攻心之计。
像恩这样的将领,本质上与胡藩相差无几,只是更为沉稳罢了,檀道济对此看得透彻,能顺遂的攻破虎牢关,夺取司隶,反间计功不可没。
“那日在堂中,你离去后,可知世子与我谈了些什么?”
檀道济回想起那时的窘态,问道:“统军一事?”
沉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