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洛阳。
大军歇整一月过后,刘裕得知潼关并无进展,整日巡视着北宫热火朝天的工程,白发丛生的他,心也不由的焦躁。
刘裕自认为还算沉得住气,可众将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劝进,除去军功之外,便是翘首以盼的大事。
临近开国,大败魏军,斩数千骑之功,让朱超石、胡藩等将一分,连县爵都有些够呛,更何况在其之上,尚有郡侯、县公二爵。
灭秦只差最后一道关隘,纵使刘裕等得及,众将也等不及了,哪怕灭秦后继续进取陇西凉州,
他们也能接受。
征伐的时日越长,虽未同王镇恶等前军诸将立的军功多。
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这关键时机,人人心中都涌着一把火,军中那些偏将、神将自然也不例外,闲遐饮酒时,便会管不住嘴的说些大逆之事。
等头上的主将升上去了,继承军职的不就是自己了?
出现如此情形时,除非人多眼杂,众将便只会警醒一句,别无其他。
此时还有不少征募而来的民夫正为修补晋室五处皇陵倾洒汗水,太过分了也不行。
这前晋十五帝,刘裕只令毛修之督复五座,分为宣、武、文、惠、景五帝,恰巧避开了司马炽,这位“永嘉”天子。
这般做,自是别有心意,一是为名,二是为抚慰那些南迁士人。
虽然桓温也曾收复洛阳,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桓温魔下,不论文武,大都是世家子,这些僚属本就家世显赫,无需大费周章,拥从龙之功而更上一步。
刘裕对于桓氏,并未有多么嫌恶,要不是他们父子二人打了个头,他也并不一定能达到今天的地步。
当然,除去桓玄纂位建楚,将“楚”这个国号先占了去。
“车兵近日在做何事?”
“世子与玄叔游县,这几日捕了数百名壮丁至皇陵,充当力夫。”谢晦道。
谢晦没有明说,刘裕也清楚情况,大坞皆有士卒驻守,那些山野偏远之地,不免会有些漏网之鱼。
江秉之在偃师待了两日,此后又到其馀乡县,一一清丈土地,重分田亩,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些事,似谢、江二人,再往前早已做了不知多少,刘裕刚刚施行土断时,难处可要比这大得多。
少部分坞堡佃农千馀户,数百部曲,持甲胃弓弩之私兵亦有,手上无兵,便不能指望他们好声好气的坐下来谈。
如今各县配有数百军士、千馀辅兵,维护治安的同时,土断倒也顺利,只是得出的结果不大好,远不如在扬州三吴时让刘裕触动,
洛阳十万驻军,那些坞主无不闻风丧胆,别说接管,特殊时,就是抄家又如何?
隐逸侵占个百顷田,数千户,养刘义符那支五百麒麟军都略显捉襟见肘。
当下需要的不是田地,而是人。
孕育一代人,至少也需要十数载,若不靠外力,待到洛阳繁盛,不知刘裕这一辈的大多数人能否见到。
“司隶缺人,你书信一封至彭城,令休元(王弘)征集民夫,以田亩为酬,能征得多少人是多少。”
“唯。”
刘裕偏首看向王仲德,问道:“拓跋嗣北归平城,河北人马半数撤回,大军在洛阳休整一月,
该当西进?”
“前锋兵马不足分两路进军,姚绍病逝已有数月之久,敌军已无哀气,主公进发,月馀可灭秦王仲德算是为数不多能静下心来的将领,年龄资历摆在这,遇事要比其馀将稳重,对局势看得也透彻。
这几日朱超石常在刘裕耳边“嗡嗡”,而王仲德,却是从未催促过刘裕,两人同年生,同龄人之间,看法多有苟同之处。
刘裕微微颌首,遂令王仲德至城内外号令诸军,自明日辰时起行。
将集结兵马的事情瞩后,刘裕便空暇了下来,此前朱超石、胡藩几路兵马皆是由王忠德所统领,细枝末节之事用不着他亲自安排,王仲德可一一代劳。
不得不说,在理政这一点上,随着年岁渐长,刘裕所操劳的也越少。
他本想趁此多教授兵事于刘义符,可奈何山阳一役未过多久,未免其骄纵,刘裕只得先晾他一段时日,随江秉之习悉些县政之事,也是极好。
刘裕自认为留下的基业不足以支撑刘义符继位后四方征伐,实际情况上,此次北伐所耗费的钱粮几乎要将国库荡空,再勉强支撑个一年半载已是极限,届时再打下去,收支不平,有了亏空,税赋就得往上升。
真要再打下去,只能继续向西。
姚秦以西,便是艺伏秦。
乞伏炽磐也不是善茬,其父为姚兴所败后,他便入秃发檀(南凉)为质子,此后辗转投奔姚兴,任兴普太守,暗中筹谋大业。
复国后,遂被册立为太子,义熙八年继位,武略不凡,先是攻掠吐谷浑,后趁秃发褥檀出征之时,领兵直袭乐都,十日功课后,便派骑兵追击秃发檀,将其生擒。
秃发檀受擒后,乞伏炽磐以礼相待,娶其女为王后,封其为骠骑大将军,封为左南公,行仁义之举,没有费多大心思的便占据南凉,并且将其魔下的文武一齐兼并。
可惜一年后忍不住了,下毒之计策漏洞百出,以至于将阴谋使成了阳谋。
火南凉后,征战尚未停止,儿乎是百战百胜。
在当今天下,西秦虽是弹丸之国,但能复国以至建国者,凭心而论武功都差不到哪去,让姚泓与他换个位置坐,想必关中局势又有不同。
刘裕看着案上摆着的地图,思付之馀,目光往上移去,落在平阳上。
原先收复河北郡便足矣,如今匈奴堡驻有八千兵马,并非长久之计,堡垒就那般大,连县城都不如,久而久之,将士水土不服,守成有馀,进取则弊大于利。
好在薛帛、辩二人归降,在河东多有帮衬,裴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