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初,太极殿上,刘义符便提议防范赫连勃勃,往前三万馀夏军驻守在杏城,按兵不动,如潜伏在灌木丛中待捕而食的虫。
既然赫连勃勃占据岭北,那隐患已然埋下,深入土壤之中,拔不开,便只能作后手。
昨日朱超石渡河北上,直逼蒲坂而去。
在众人思付之际,刘义符说道:“尹昭无暇顾及关中,也不愿阻挡大势,沉、檀二位将军曾围蒲坂近一月有馀,可见他惟愿守成,有三位将军驻在青泥牵制姚泓,分化的策略已经达到,魏国尚未有回援平阳的动向,与其攻打无关紧要,固若金汤的蒲坂,倒不如攻取攻守兼备之平阳。”
等收复平阳及北,河东便是完整,此后征伐两国,便多了条“路”。
利处显而易见,弊端也很明显,要是夏魏合而击之,两面受敌,情形便相当严峻。
顾忌到夏军大都是骑兵,有汾水相隔,据河守成并不算难事。
哪怕是在夺取秦地之前,以普的国力军土,以一抵二依然游刃有馀。
以步卒为主的普军,野战是短处,阵地战是长处。
元嘉年间魏军南下,步骑十万攻悬弧,城内守卒千馀人,硬生生相抵四十二天。
让那些作为肉垫炮灰的步卒攻城,舍不得用武装精良的骑兵登城,也就只能捏捏软柿子。
魏军死伤万数未克下一城,拓跋焘气的不行,书信一封至建康,谁知刘义隆冷暴力,视若无睹,使其在这条小道上越走越远。
众人思绪了一会,一时间未有人出言附和,重心略在秦,至于赫连勃勃,那都是后话。
虽然诸将不放在心上,但今时不同往日,架不住刘义符反复提及,在庙堂时无人在意其言语,有理有据下,他们若再以年岁资历为由拒绝,反倒有些牵强。
沉林子离去,与其共攻蒲坂的檀道济深以为然,配酿了片刻,说道:“主公,仆与敬士攻城月馀,尹昭老成,欲作壁上观,速克蒲坂绝非易事,依仆之见,令朱将军等转攻平阳,不失为上策。”
“我军前不久才与魏国止战,若再起兵戈,多生事端”王仲德说道:“碗中食未咽,凯锅炉
局势明朗,可中原的压力还在,此番灭秦,本为取关中、司隶,收复河东,进军夏魏,都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战线拉得太长,于国而言,弊大于利。
跟随刘裕多年的老将,心中期望归期望,天下一统还是太过遥远,如何路身于新朝,谋求爵禄才是正道。
人心复杂,若不得不浅薄划分,无非稳、激两党。
似毛德祖、王仲德这般有了灰白鬓发的将领,皆是不愿多四起兵戈,一国一国的打,总要比面对各国联军要强,真要逼得太紧,凉夏魏,甚至于乞伏秦都要反普。
此前攻入洛阳时,乞伏炽磐遣使向普称臣,称是要助王师夺取长安,数月下来,一兵一卒都曾见到。
刘义符看向了王镇恶,见其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显然是对他的计策不大看好。
考虑得失之下,刘裕决断道:“先令超石攻城,若半月不克,便依车兵所言,发兵平阳。”
话音落下,争议戛然而止。
待到帷慢掀起,随着众人相继离去后,帐中只剩下父子两人。
刘裕开口问道:“你对赫连勃勃所知多少?”
刘义符几次三番进谏,让刘裕稍有困惑。
自己都不曾与赫连勃勃交战,光凭借以往的事迹,他察觉到刘义符对其格外看重,甚至乎有些许畏惧。
当然,赫连勃勃干的那些事,不光是孩童,老叟听了也要惊惧不已。
胡主大都遵从汉术,想方设法做仁主的不在少数,当中以符坚最为出众。
半数是伪仁,是为拉拢人心,军阀不同于国君,赫连勃勃完全是符坚的对立面。
“儿对赫连勃勃知晓不多,但其吞并关中之心,昭然若揭,建康实在太远,父亲离开长安—
几唯恐驾驭不住,出了变乱,北伐儿郎们的血便白流了。”刘义符诚恳道。
“何人与你说为父要回建康?”
刘裕听后,只觉荒唐,怎所有人都料定自己要在关中平定后赶着南归?
他是想要九锡,进封国公,可离登基还差些火候。
现今精力还有剩馀不多操劳些,不趁着身子骨健朗的时候扫平关中诸国,等到彻底老了,亦或是病了,便来不及悔恨。
身体状况如何,胃口重要,心态也十分重要,战事顺遂,捷报不断,面色比在建康时还要红润几分,若灭秦后,士气正盛,粮草还有剩馀,他自然要西进,直至收复陇右,乃至西域,而河东山西等地,位于黄河以北,诸多事务不能企及,舰船也失了作用,变量太大,得不偿失。
“父亲北伐,所为—”刘义符话到一半止住了。
听此刘裕面色淡然,侃道:“你也等不及了?”
“孩儿不曾。”刘义符苦笑一声,说道:“父亲离庙堂多时,刘公为您秉持朝政,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去岁正月,父亲召儿入堂试问曹操之别,儿将您比为山君,如此,朝堂便是山。”
刘穆之维稳后方,建康一片安稳,刘裕见刘义符同张部一般忧心,微皱眉眼,问道:
“朝中是何情况,为父远比你要清楚,何来此杞人忧天之说?”
“刘公本就抱病在身,一国之政尽由他来打理,事多则劳多,劳多则衰,精神有竭尽之时,一年半载刘公或许能支撑的住,可两年,三年?”
“为父身处建康时,诸多事务尽交由道民打理,十数载恍恍而过———”
“凭借刘公的威望,暂时能镇得住山中蛇鼠,但压力不同以往,有父亲您坐镇建康,许多后顾之忧便会烟消云散。”
朝堂群臣得知刘裕离建康两三年,异心几乎要滋养拙壮,刘穆之镇的住,但不代表他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