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入长安后,又是一次空前盛大的夹道相迎,刘义符环顾四周,若不细看,还真分不出敦汉敦胡。
能够迁入城中居住的胡人,大都是有自己的牧地、庄客,他们将豪强那些手段都学了去,可谓“本土化”极深。
京兆百姓奔走,东边的流民又涌入,一出一入,城中人丁要比洛阳多上两万馀户。
刘义符思绪过后,盖是因秦人无处可逃,西北诸国王化远不及秦,城墙更无长安高阔,土地也贫瘠不少,得知晋军与民秋毫无犯后,不少逃到半路的豪强、百姓又夹道而返。
回到家中后,却发现已为不知从何来的“流民”所占据。
先前晋军还未攻入长安,士庶都吊着一口气,如今将近十万晋军进驻京兆,虽还有数郡未曾归降,但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数千杂军,诸将还看不上。
背井离乡万里,打到了长安,也是该好好歇息。
收复长安后,从南阳于武关这条粮道也随之打通,辐重补给的压力缓和了不少,众人紧绷的神弦得到舒展,顿时惬意不少。
车驾驰行缓慢,刘裕娴熟的与士民允诺后,便一路直行,往未央宫而去。
离宫城越近,人影渐渐稀疏。
城中虽有三十万人上下,但宫殿、公卿宅邸、官署、宗庙便占了十之七八,民区则是位于城北,划有为百馀闾里。
民居以西,便是长安九市,算是京兆最为繁盛之地。
高耸宽宏的门阙衬着宫门,相比于建康宫,格外恢弘。
未央宫、长乐宫、北宫皆以北府兵主驻守,暂代为皇城禁军,由毛德祖所统领。
刘裕看了眼身着玄甲,矗立在门旁指挥士卒的陈泽,笑道:
“后生可畏。”
“泽受主公与毛公所提携,自当以死效之。”陈泽扶了下兜盔,躬身道。
毛德祖苦笑一声,说道:“泽勇武,缺韬略,任重而道远。”
言罢,位于后列的胡藩不由自主的多了陈泽几眼,见其腰臂身量远不及自己健硕,方才不再相视。
作为降将,屡建奇功,有勇力不假,可若是毛德祖不给他这个机会,多半无此殊荣。
不得不说,陈泽的命数,能遇此般贵人,不出变故,为人谦逊自勉,飞黄腾达无非时日。
“正值年轻,路还长,你也勿要所求甚高。”
毛德祖额首以应。
刘裕勉励了陈泽一句后遂缓步入宫。
直到众人入门,陈泽昂首挺胸的站在门侧,嘴角不由自觉的高高扬起。
随着一名名甲士有条不随同刘裕入宫,等侯在宫道两侧的宦官宫女遂即匍匐在地。
一直从北宫门到殿下,千馀甲士排列手持长戈,以柄尾触地,站如长松。
行至前殿时,刘裕抬首望向殿门前一道道刻有栩栩如生龙凤瑞纹的梁柱,在阶下顿了数刻后,迈步登阶。
到殿门外时,刘义符微一偏首往下望去,光是站在此处,心气便同阶而上。
未央宫失陷不如洛阳那般频繁,建康宫效仿北宫而建,派势多有不及,若论帝王之宅,龙兴之气,非长安不可。
关中不适合长久发展,一旦人丁兴旺,便免不了引外粮接济,这也是为何到了隋唐,不得不移都就食。
当然,真要以功利为首迁都,刘裕刘义符与群臣大都会选择洛阳,即使长安不需济粮,也离中原江南太远。
政治重心与经济重心才是国力的根本,往后迁都洛阳,长安作西京陪都便是。
进殿以后,刘裕眺了眼御榻,并未登阶入座,而是同太极殿般,位于阶下,令文武立于左右。
“秦国已灭,卿等劳苦功高,我已令休元南下,于建康向陛下为卿等讨要赏赐。”刘裕扶须笑道:“今日卿等便好生在长安休养,城中府邸我已派人打理,众军乏累,待几日后设宴,搞劳诸卿。”
“仆等谢主隆恩!!”
抚慰庆贺了一番后,刘裕收拢了笑意,说道:“扶风、武都、天水诸郡尚未收复,谁愿领兵前去?”
“仆愿往!”
“仆也愿往!”
王镇恶、毛德祖、王仲德等一众老将并未自请,功高是其一,先前刘裕激励陈泽的那句后生可畏,让他们有意让机于后辈。
大功已经归你们了,剩下的肉汤要是也喝了,便过于不通情理了。
刘义符骠向赵玄,见其心不在焉,神色落寞,说道:“赵将军乃天水人,此行多少有些许阻力,父亲可让他为辅,与兄长同去。”
刘裕微微颌首,三言两语,便将兵事安排妥当,命刘荣祖为主将,赵玄为辅,统两军万馀,西进天水。
乞伏秦在入关前遣使于刘裕,愿伏低做小,直至长安城破,也再无动静,仇池杨盛与其相差不查。
陇西郡已在秦国大乱时,为乞伏炽磐所攻占,灭了姚秦,并不能使关中安稳,天水此时作为边塞之地,屯兵万馀,并不算多。
善后之事安排妥当后,刘裕便让谢晦先调一笔钱粮,赏赐出城天水的万馀将士。
“伪秦已灭,但关中依有各路诸候割据地方,乞伏秦、凉、仇池皆是隐患,此事我本不愿在庆功之时商议,众卿既已至前殿,大可趁机商讨往后对策,不论文武,皆畅所欲言。”
刘裕不急着登基,可对一统天下却迫在眉睫,刘义符三番两次的提醒他要顾忌后方,以及刘穆之的身体状况,若是能够在赏赐休整数月过后,再行发兵西进,自然最好。
京兆占关中不过十之其一,岭北、陇右、西域,皆是关中之地,现今国内四平八稳,士气锐盛,兵精粮足,止步于此才是愚昧。
还是那句言,天予之,不取,则受遣罚。
众人沉思时,沉林子出列进言道:“主公,仆以为,仇池弹丸之地,位于天水汉中之间,杨盛表面称臣,实为自立,往昔未曾顾得上,现如今秦国已灭,攻克天水后,可令朱刺史发兵北上,届时仆可与刘将军自天水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