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谈阔论后,诸多策律还未彻底散播,种子既已播下,刘义符也不心急,遂诊着两日清闲,亲自料理授田一事。
提出此事时,刘裕都未怎尤豫,眼都不眨便应下了,当即拨予刘义符百顷丑,任由他自行封赏,而后便去召左右文武至宫中商议,王尚梁喜等降臣亦然。
刘义符已为老父亲的慷慨振奋到无以复加,百顷良田,哪怕不用府库中的钱浪,再蓄养五百骁卒也不是问题。
当然,若是甲骑,又有些不够看,仅凭战马的花费,便已足够让刘义符“倾家荡产”。
京兆田比人多,空馀的闲田估摸有数千顷之多,这还是未将荒田算入在内,总而言之,关中缺人,哪怕不断吸纳流民,直至刘裕百年以后,也不见得会不能自给。
既要将羌民分离京兆,户数便又要裁减四分之一,待治策实施后,能留有五万户就已算难得。
让那些牧民不得蓄养牲畜,就同如不让民夫种田,无了存活的生计,留在京畿又有何用?
往前汉庭、曹操迁居匈奴,尚不会给予补偿,迁便迁了,刘裕给他们弥补,自然也就借坡下驴,再行甄选牧地。
若不全部作为赏赐,暂分十馀顷,一千亩均分之下,每人能得三十馀亩,这些都算是粮饷之外的私产,也算是点滴“奖金”。
麒麟军本受赏颇丰,饶是刘义符不授田,其积蓄的钱财也足够买数十亩良田起封不能太高,若刘义符将百顷田全赏出去,是收揽了一波名望,可别军的士卒会如何看待?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是择功而赏妥善,如魏良驹、宋凡可授百亩,其馀军士按功劳多寡,上至百亩,下至五十亩,将限度定下,往后凡有立功者再行封赏便可。
麒麟军士大都是陇右人,京兆人士极少,几番死伤过后,等同于无,部分军官的家属刘义符已让陈默等人接应至长安。
多数人的亲眷大都在陇右,暂时难以策应。
好在赵玄一路进展顺利,现已进至武都郡,敛曼嵬巍自扶风一撤再撤,直至回守天水。
天水乃赵氏所在,想必无需多少时日,半月便可收复二郡,届时将一众军士的家眷迁至京兆抚养,再令赵玄替自己甄选弓马娴熟的良家子以扩军,事情便顺遂起来。
听得武都郡收复时,刘义符还特意寻出永嘉以前的籍册,郡治下四县,四县之和不过三千户,实在骇人。
那还是在永嘉以前,乞伏秦屡次进犯天水,掠虏人丁钱粮,偏是不占。
刘义符稍加思索,便知盖因地广人稀,占据一郡之地,反而自束手脚,国中荒地无人开垦放牧,扩张大于利。
陇右如此,夏国更不用说,若非夏军四处掳民,统万城一国之都,尚不知能否有万户人家。
人乃国之根本,天下若是无人,夺之何用?
要如此算,江淮一县之户,便能抵陇右岭北一郡之户,对比一番,便知当下的关陇有多么贫瘠。
晋初扬州不过五万户,元嘉年间,扬州户十万,顺帝年间,户十四万,口一百四十五万。
扬州不比长安,户口皆是本地汉人,并非似姚氏般引族人与陇右诸郡百姓东壬。
这还是在不包括各族私自隐匿人口的情况下,一郡一万馀户,将近两万户,可想而知,那时扬州的当为天下最为富庶之地。
捋了捋思绪,感慨过后,刘义符又展望眼下。
对于居无定所的兵家子而言,有了田地,便算有了家,再娶一妻,生一子,就算是落地生了根。
理清田产名册后,刘义符推开房门,唤上蹇鉴,策马出府。
老叟老妪矗立在高耸城门下,望着进进出出的马车,身着锦绣绸缎的士人,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踌躇不前。
魏良驹左右拎着包袱,身旁还有名摩下士卒,替他一同担负行囊。
魏父稍有些驼背,但已尽力挺着身板。
“儿啊,这便是长安城呐?”
魏父从未出过乡县,最远也不过是邻县市集中贩马。
前些时日,有人称他儿子为豫章世子所看重,飞黄腾达,遂让他卖了地产马兀,与妻子一同到长安去。
初时魏父还不大相信,自己儿子呆头呆脑,空有一身气力,晋军气势轰轰的丁来,能苟活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青云直上,魏父魏母从未敢想过。
直至一车足矣买下数十条人命的金银细软运回家中,他们才不敢置信的答应下来。
二人至今不过四十出头,须鬓却已斑白,看上去,似是花甲老人。
陇右动荡不止,马价与粮价同样,时而高涨时而跌落,往常鲜卑游骑攻入县中,将厩中所剩的两匹母马掠去,家中生计不复,日子一落千丈,魏父只得令魏良驹从戎入伍,好讨个生计,夫妻二人得过且过,过不下去无非一死尔。
回忆如走马观花般涌入脑海,直至城门处的披戴铁铠兜盔的士卒上前帮衬,这才将他们拉了回来。
“魏兄!往何处去?可缺人手?”守卒笑道。
魏良驹摆手相拒,应承了一番,便与父母一同入城。
陈默麾下将二老送至郊外时,魏良驹原先是想雇一辆驴车的,只是家中清贫,无甚值钱的物件,不过是多双手的事,无需铺张浪费。
兴许是节省惯了,纵使赏钱颇丰,足以够他花上百来年,可却依旧不敢大手大脚。
自城北而入,魏良驹一行四人,掠过东西二市,于北宫以北,深入巷闾之中。
别于市口喧嚣,到了这民闾内,家长里短的争吵声与孩童啼哭嬉闹声不绝于3。
正抹了淡妆的年轻女子从推门而出,瞧见魏良驹身后,麻衣上满是补丁二老,深吸一口气,侧身依着院墙快步而行,直至远去后方才呼气。
饶是一向随和的魏良驹,神色顿然不悦,这邻家娘子昨日还与他眉来眼去,怎今日见了自己父母,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