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完,奚粤一直等待迟肖的回复。
按照对此人的现有了解,她猜他多半是要揶揄她一两句的。
果然。
“来,”迟肖侧过身,做出请的姿势,“您进来思考,里面宽敞。”
“......”
......什么人呢?
奚粤被引着往柜台里走。
这是作为客人不会踏足的区域,她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电脑屏幕上的结账系统看不太懂,扫一眼,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彩色块块。
隔行如隔山,奚粤被迟肖推到椅子上坐好时忽然分神瞎想,天呐,工作,还有工作,她好像好久没记起工作这回事了。
她是不是不能玩太久?现在可是履历上空窗俩月都要被hr盘问的......她不会玩得太嗨,回去后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了吧?
正想着,面前突然身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迟肖拖来又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了,还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把炒花生,用纸巾垫着,放在她面前。
“都思考什么了,讲讲吧。”
奚粤剥开一个花生,搓搓皮儿,往嘴里塞一颗:“嗯,是这样的......我觉得吧,我好像有点荒唐......”
刚说了半句,就听到哐当一声,把她接下来的话打断了。苗誉峰传菜没端稳,一不小心在传菜口把石锅给摔了,幸亏里面的汤汤水水还没加热,是凉的。
苗晓惠紧急处理,先看苗誉峰身上没事,松了口气,然后去安抚周围几桌客人,再回来,恨铁不成钢地朝着苗誉峰肩膀狠拍一巴掌,最后指挥打扫现场。
这样的小插曲,在用餐高峰的任何一家饭店,都是时有发生,见怪不怪。用最快速度处理完,马上就恢复正常运作。
“接着说啊。”
奚粤再回头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纸巾上有了几粒剥好的花生粒。
迟肖把又一颗花生摆上去:“然后呢?哪里荒唐。”
奚粤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回去了。”
迟肖仍在低头剥花生:“这才几点?再等等,晚上一起去吃烧烤,晓惠妈妈检查结果出来了,虚惊一场,没什么大问题,今晚她要请客。”
奚粤顿了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要回去了,我的旅行结束了。”
几秒空档。
迟肖也扔了颗花生在嘴里嚼着:“哦,回去有事?”
“没有事。”
“身体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这下终于抬眼了。
只是对视而已,奚粤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从心底里漾出一点没理由的心虚。
而迟肖,他不常用这种探寻的目光观察人,但凡用了,一般猜得都挺准。
“啊......”他拉长一个音调,故作恍然,“我知道了,这几天玩得不开心,开始反省了,找不着旅行的意义了,后悔花时间花钱跑这么远了,翻翻朋友圈,人家都在上班上学,就你在瞎玩,罪恶感淹没大脑了,觉得自己很荒唐,急不可待想要回归正常生活了......
他眨眨眼:“没说错吧?”
......这都什么啊!
奚粤拍了下桌沿,花生粒被震得一跳,连苗晓惠都往柜台里边望了望。
她迅速缩了缩脖子。
迟肖笑了,鞋尖踢踢她的椅子腿儿:“哎,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
“什么。”
“叫新鲜劲儿过了。”
“......”
嗨呀,虽然,可能,也确实。
但奚粤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
“你不知道我的情况,”她尽可能客观地措辞,“怎么说呢,就是,其实吧,我的生活出了一点问题......不,不是一点......”
苗晓惠这时走了过来。
她听到柜台里两个人好像在讨论什么走不走的,想要开口,可看到奚粤和迟肖坐得很近,一人一把椅子面对面,迟肖半低着头,撑着膝盖耐心在听面前人讲话,两个人的鞋尖碰在一起。
这场景,她一时之间反倒不好打扰了。
奚粤注意到了人影,抬起头,话被截住。
迟肖也抬头。
苗晓惠笑了,对奚粤发出邀请:“不要走,不许走,等下班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呀!就是那天晚上去过的那家,还记得吗?”
奚粤当然记得。
她甚至觉得这很巧合,她来到和顺的第一晚,和即将离开前的最后一晚,要在同一家烧烤店度过了。
她对苗晓惠笑笑,对妈妈的身体表达关心:“我听小峰说过,我恰好有朋友是这个方向的医生,所以前几天给你发微信,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现在没有问题,就太好啦。”
苗晓惠的表情细节很值得深究:“......你给我发微信了?我们加过微信吗?”
迟肖把最后一颗炒花生也剥好了,站起身,开始很忙碌地收拾花生壳。
奚粤笑:“哦,我上次加的是你们店里的微信......”
迟肖俯身,继续很忙碌地从柜台桌子底下把垃圾桶拖出来,塑料袋系好,拎着就要往门外走。
“哦那个啊,最近都是迟肖哥拿着的呢。”
“啊?”
“我用我私人微信加你吧,谢谢你呀,我怎么称呼你呀?”
“我......叫我月亮吧。”
其实加完苗晓惠微信,奚粤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回想前几天和春在云南的对话,搞不好都是迟肖发的,可她偏偏没理由跟人生什么气。人家好心好意,又是提醒天气,又是叮嘱徒步危险,是她自己不听劝,怨得了谁?
“哎你等下。”苗晓惠示意奚粤坐,然后快步走到库房,拎了一个袋子出来,是食品密封袋,鼓鼓的一包炒花生,“喜欢吃就带些,我妈用柴火炒的四粒红,特别香,你当零食,或者擀碎了拌面拌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