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沉默了几秒。
“汪璇，”
陈阳开口，声音平静而认真，“当我的秘书，不光是处理文件接电话那么简单。要学的东西很多，会很忙，压力也会很大。而且…你也知道，这个位置，可能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汪璇用力点头，眼神无比坚定：“厂长，我不怕忙！不怕累！更不怕学！我一定努力学！至於…至於那些閒话…”
她咬了咬嘴唇，“我不在乎！我行得正坐得直！我…我只想好好干活，报答您和厂里！”
陈阳看著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终於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有这个决心，也敢主动站出来，这个机会，就给你！”
汪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真的？！谢谢厂长！谢谢厂长！”
“先別急著谢。”陈阳抬手止住她，“我有个条件。”
汪璇立刻站直：“您说！我一定做到！”
陈阳正色道：“你现在的文化底子，处理一般文件还行，但要真正胜任这个岗位，远远不够。夜校，知道吧？市里工人文化宫或者职工大学办的。我给你报个名，去学財会或者文秘。学费，厂里出！但你必须给我好好学，拿出在车间干活的那股拼劲来！白天在厂里工作，晚上去上课，会很辛苦，能做到吗？”
汪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涌遍全身，鼻子酸得厉害。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但无比坚定：“能！厂长！我能做到！我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您的信任和厂里的培养！”
“嗯。”陈阳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回头厂里会组织几个年轻同志集体去学习，会有男同志轮流护送，安全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去和程主任交接一下工作吧。明天早上八点来我这报导。”
“不要迟到。”陈阳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和汪璇见面的场景，忍不住笑著调侃。
汪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知道厂长是在开玩笑。
看著汪璇几乎是雀跃著离开办公室的背影，陈阳轻轻舒了口气。
也许，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给红星厂未来多一份助力？
陈阳第二天早上推开办公室门时，脚步微微一顿。
一股混合著水汽的、乾净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低头一看，水泥地面湿漉漉的，但大部分地方已经干了，留下均匀的拖把拖过的水痕，显得格外亮堂。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清爽了许多。那张旧办公桌上，昨晚散乱的文件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角，桌面擦得光洁，连玻璃板下似乎都擦过了。
而他的茶杯正端正地摆放在桌子中央，杯口裊裊升起几缕淡淡的热气。
陈阳的目光落在安静地站在桌旁的汪璇身上。她今天换了一件洗得发白但很乾净的蓝布罩衫，头髮也仔细地梳成了两条油亮的辫子，垂在肩上。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显得有些紧张，但眼神明亮，带著期待。
“汪璇？”陈阳有些惊讶，抬腕看了看手錶。
“这么早？厂里不是八点才开工吗？”
“厂长早。我想著第一天提前来，得先把卫生搞好，水烧好…” 陈阳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摸了摸搪瓷杯壁，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不烫手，也不凉，正是最適宜入口的温度。他下意识地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陈阳放下杯子，语气里带著真实的讚许，“温度也刚好，我来这刚好能喝，不冷不热。你这时间掐得够准的。”
这句无心夸讚的话刚出口，汪璇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就热了。她飞快地低下头，自己平时经常无意识的就会抬头看看厂长办公室，陈阳每天早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八点十分到，她下意识的就八点泡好了茶。
陈阳没在意那么多，目光落在她身上。
汪璇穿著虽然乾净整洁。但那件蓝布罩衫上明显老旧、式样土气。下午要去麵粉厂谈判，那群见自己厂里生意火爆，就开始坐地起价的傢伙都是老油条，自己秘书这身打扮，气势上就弱了几分。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汪璇，下午要去麵粉厂谈原料的事。这关係到厂里生產，很重要。你…”他斟酌著词句，
“你现在是厂里的人了，出去也代表咱们红星的形象。你这衣服…有点旧了。这样，厂里给你批20块钱服装经费，你现在就去百货大楼买两身像样点的衣服，大方得体的就行。上午你不用在这了，先办好这事。”
汪璇一听，连忙摆手，脸更红了：“厂长！不用不用！真不用钱！我…我自己有衣服！”
“有衣服？”陈阳有些意外。
“嗯！”汪璇用力点头，像是怕陈阳不信，“去年厂里发了劳动布，我…我自己照著画报上的样子缝了一件！还没穿过呢！就在宿舍放著！我现在就回去拿！保证…保证不耽误事！”
陈阳看著她紧张又认真的样子，心一软，便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去拿吧。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回来就开始熟悉下午要用的材料。”
半个小时后，陈阳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门推开，汪璇走了进来。
陈阳抬眼看去，目光瞬间定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艷。
只见汪璇换下了那身土气的蓝布罩衫，穿著一件崭新的上衣。
衣服是用厂里发的靛蓝色劳动布做的，但剪裁却异常合身利落。借鑑了画报上女干部常穿的那种小翻领款式，领口挺括，线条简洁。腰身微微收了进去，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线，袖子长度也恰到好处。下摆整齐地扎进一条同样洗得发白但很乾净的藏青色长裤里。
虽然布料还是劳动布，但款式完全摆脱了工作服的臃肿和土气，透出一种干练的味道。
陈阳足足愣了两秒才回过神。他完全没想到汪璇自己做的衣服效果这么好，完全顛覆了她之前给人的印象。这丫头裁缝手艺也那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