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岸防炮台喷射的火光,映在李四特眼中,却无法点燃他心中预期的暴怒。
那火焰,反而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冰冷的涟漪,便迅速沉没,留下更深的近乎麻木的沉寂。
他身后,刚刚经历了黄海补给、体力与凶性都恢复大半的新人类战士们,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的低吼,眼中嗜血的红光再次亮起,只待他们的王一声令下,便会将这背叛的岛屿撕碎、吞噬。
以他们此刻恢复的战力,攻下这座气候温暖防御工事简陋的南岛,简直易如反掌。复仇的火焰似乎触手可及。
然而,李四特没有动。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那一张张或狰狞、或麻木、或带着刻骨疲惫的面孔。
这些面孔,曾与他一同在冰原上与泰坦兽兵搏杀,曾一同在突围路上吞噬敌人的血肉求生,也曾一同在鸭绿江边分享来之不易的鱼获。他们共同承受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他看向陆嫣然。她也正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即将手刃叛徒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厌倦。是的,厌倦。
她厌倦了这无休止的厮杀,厌倦了同类相残的轮回,厌倦了鲜血浸透每一寸土地的触感。
这一次北伐,他们见识了北境冻土的残酷,领略了泰坦眷族的野蛮,更尝遍了来自昔日“盟友”的背叛与来自“同类”的围剿。他们跨越了尸山血海,不是为了回到起点,继续这令人作呕的内斗。
“我们”李四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炮火的轰鸣和战士们的低吼,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痛苦:“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他看向南岛,那座他们曾寄予厚望计划舔舐伤口的岛屿,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一个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泥潭。
“攻打它,很容易。”李四特声音嘶哑的继续说道:“然后呢?占领它,守着它,继续防备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让更多的战士,倒在这毫无意义的自相残杀之中?”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座喷吐着火舌的岛屿,目光投向了南方,那更加遥远、却代表着真正安宁的方向。
“我们走。”
没有解释,没有动员,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陆嫣然几乎在李四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通过精神链接下达了指令。
所有躁动的新人类战士,眼中的红光迅速褪去,重新归于冰冷的沉默。
他们默默地调整船帆,操纵船舵,庞大的舰队,在南岛守军惊疑不定的注视和依旧零星的炮火“欢送”下,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
他们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复仇与占领,沿着空旷的海岸线,继续向着南方驶去。
这是一次沉默的告别,也是一次沉重的宣言。他们不再执着于夺回失去的据点,不再纠缠于旧日的恩怨。生存的方式,不止一种。
归途,变得更加漫长,也更加艰难。失去南岛这个预期的中转站,他们只能依靠船上有限的补给和偶尔靠岸捕猎、撒网来维持。
历经近半个月的海上漂泊,当那片熟悉的海岸线出现在眼前时——光辉之都,终于到了。
然而,预想中“家”的温暖并未出现。随着舰队靠近,一股混合着焦糊、硝烟和某种东西烧焦后的恶臭随风传来。
警觉的巴尔克第一个发现了异常,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主人不对!城市城市在冒烟!”
当舰队终于驶入光辉之都门户的破碎海湾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记忆中生满铁锈却依旧巍峨的建筑群,此刻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扭曲的钢架倔强地指向天空,如同巨兽死后的残骸。
曾经作为新人类活动中心的广场和街道,布满了巨大的弹坑,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一些区域仍在冒着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毁灭气息。
曾经熙熙攘攘的港口和街道,此刻一片死寂,只有少数残缺不全行动明显迟缓的低阶新人类在废墟间茫然地徘徊,它们身上大多带着灼烧和冲击造成的伤痕。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张天豪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
留守在此的一名统御级亲信,拖着一只被烧得焦黑行动不便的胳膊,踉跄着迎了上来。
他的眼中红光剧烈地闪烁着,充满了屈辱与愤怒。
“王首领”他的声音带着杂音:“不久前人类的飞行器很多从很高的地方扔下会爆炸的铁疙瘩我们打不到它们很多很多同胞没了”
断断续续的叙述,拼凑出一个令人心寒的事实。
基地联军,或者说旧人类势力,终究没有放过新人类的大本营。
他们忌惮新人类在地面的强悍战斗力,不敢发动地面进攻,却动用了为数不多的高空轰炸机。
他们从新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投下了成吨的炸弹、燃烧弹,对光辉之都进行了持续而残酷的战略轰炸!
,!
主要由低阶新人类和少数中阶战士组成的守军,面对这种来自天空的降维打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赖以生存的肉体力量和异能,在覆盖式的轰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城市被严重摧毁,留守的守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如果不是张大帅及时疏散人群,带着他们化整为零分散逃离光辉之都。可能新人类连最后的一千万都剩不下来。
可是,家已经不再是家了。
它变成了一片被战火蹂躏充满死亡气息的废墟。
李四特站在满目疮痍的港口,望着这片曾经象征着新人类力量与秩序的钢铁丛林化为焦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旧人类,已经用最彻底的方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不死不休。
陆嫣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空气中的水汽都要凝结。
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