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手脚麻利地帮尉迟澈脱下外袍,换上舒适的寝衣。
尉迟澈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
“娘娘,皇上对您,似乎真的不一样。”碧珠一边整理着卸下的钗环,一边小声说道,脸上带着点笑意。
在她看来,皇帝能来,就是天大的恩宠。
尉迟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自嘲,“再说了,他不对我不一样,还能对谁不一样?难道真去找那些妃嫔谈情说爱,生儿育女吗?”
碧珠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娘娘!这话可说不得!”
尉迟澈也知道自己失言了,烦躁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躺在床上,尉迟澈却毫无睡意。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慕朝歌离开时那句话,还有她那双带着疲惫的眼睛。
“都不容易……”他喃喃自语,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明天,还有明天的戏要演。
养心殿这边,慕朝歌回到殿内,却没有立刻休息。
她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书案后。
尉迟澈今晚的建议,确实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看来尉迟家送他进来,并非只是单纯地摆个样子,这个尉迟澈,是有几分见地的。
但这也让她更加警惕。
在眼下是好事,可以共同应对赵莽。可一旦外部的压力解除呢?尉迟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赵莽?尉迟澈他甘心一直困在宫墙之内,扮演一个妃子吗?
信任,在这深宫里是最奢侈的东西。她和尉迟澈之间,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迫于形势的互相利用。
她拿起朱笔,在那份密报上轻轻批了几个字:“着都察院暗中查证,不要声张。”
先让御史去摸摸底,看看情况到底如何,赵莽的反应又会怎样。这是一步试探的棋。
处理完这件事,她又拿起另一份奏章,是关于南方水患后续赈灾款项使用情况的汇报。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地方官员歌功颂德的词句,她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她知道,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款项被层层克扣,能真正落到灾民手里的,恐怕很少。
可她又能怎么办?派钦差去查?钦差就一定能保证清廉吗?说不定,又是一场官官相护的戏。
无力感再次像潮水般涌来。她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憋屈。
她放下笔,揉了揉胀痛的眉心。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她想起兄长。
如果现在是哥哥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会怎么做?他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感到如此孤立无援吧?
一丝苦涩涌上心头。她终究不是哥哥,她只是一个被迫扛起重任的弱女子。
第二天,慕朝歌按照计划,暗中授意了一位刚直不阿的御史,将赵莽侄子强占民田闹出人命的事情,上了一道奏折。
果然,这道奏折一上朝堂,就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赵莽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厉声道:“陛下!此乃无稽之谈!分明是有人恶意中伤,构陷忠良之后!请陛下明察,严惩造谣之人!”
他声若洪钟,气势逼人,一双眼睛扫过在场的文武百官,带着明显的威胁。
几个依附他的官员也纷纷出声附和,指责御史扰乱朝纲。
那位御史却毫不畏惧,梗着脖子道:“国公爷!下官虽是风闻,却也并非空穴来风!如果没有这件事,为何偏偏传闻落在令侄身上?陛下,臣恳请彻查此事,如果是诬告,臣甘愿领罪!如果是真的,也请陛下秉公处理!”
双方在朝堂上争执不下,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慕朝歌端坐龙椅上,冷眼旁观。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看着赵莽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微微冷笑。
“好了。”她终于开口,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慕朝歌看向赵莽:“国公爷不必动怒。御史奏事,乃是职责所在。既然有这个传闻,为了令侄的清白,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声誉,查一查,澄清了也好。”
赵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皇帝的话合情合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咬牙道:“老臣遵旨。”
“此事,就交由……”慕朝歌目光在百官中扫视,最后落在了刑部尚书身上,“刑部与都察院共同审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她选了相对中立的刑部,这让赵莽稍微松了口气,觉得皇帝或许并不想借此机会把事情闹大,只是走个过场。
“退朝!”福德全尖细的声音响起。
退朝后,赵莽阴沉着脸,快步走出大殿,几个心腹官员赶紧跟了上去。
慕朝歌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赵莽回去后,一定会想办法掩盖证据,甚至可能找替罪羊。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倒要看看,赵莽为了保住自己的侄子,或者说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会做到哪一步。这过程中,会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揽月轩里,尉迟澈也很快从碧珠打听来的消息中,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娘娘,听说今天朝堂上因为镇国公侄子的事情,吵得可凶了!”碧珠一边给尉迟澈梳头,一边小声汇报,“皇上让刑部和都察院去查呢。”
尉迟澈对着铜镜,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皇帝动作很快,看来是采纳了他的建议。这步棋走对了,既敲打了赵莽,又没有立刻撕破脸。
但他也清楚,赵莽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父亲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尉迟澈问道。
碧珠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