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完,依旧只是微微颔首,最后看向岑文本。
“文本,你初掌中书,众人亦荐你,你有何想法?”
岑文本出列,仪态端正,言辞清淅。
“陛下,臣本江南寒微,蒙陛下超拔,置于机要,常恐才不配位,有负圣恩。”
“太子太傅,天下师表,臣何德何能,敢居此位?然,”
他语气一转,带着文士特有的诚恳与执着。
“臣自幼熟读经史,略通文墨,深知储君教养,关乎天下文脉气运。
“若陛下不以臣才疏学浅,臣愿以雕虫之技,伺奉太子殿下左右,讲论经典,切磋文章,函养其仁德之心,陶冶其儒雅之气。”
“臣必兢兢业业,夙夜匪懈,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他的回答,突出的是自己的学问和文采,定位是“天下师表”,负责太子的文化素养和德行陶冶。
同样表达了愿意接受的意愿,但角度与长孙、房二人截然不同。
三人的回答,虽然措辞各异,但内核意思却惊人的一致。
不再推辞,愿意接受太子太傅之职。
这下,殿内的官员们都有些愕然了。
这三位,平日里哪个不是谨慎小心,尤其是涉及储君之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今天这是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竟然都对这个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极易招惹是非的位置表现出了兴趣?
一些心思伶敏的官员,看看御座上神色莫测的皇帝,又看看下面那三位态度微妙的重臣,再联想到近来东宫太子的变化,隐隐约约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太子太傅之争,恐怕不仅仅是争夺一个帝师的名分那么简单。
李承干站在百官之前,自始至终微微垂首,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这太傅之位,谁来做,他并不十分在意。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力量和方向,来自先生之能。
这些太傅,来了,也不过是这东宫里的新角色而已。
他自有应对之法。
李世民看着阶下三位重臣,心中念头飞转。
三人都愿意接,这反而让他有些为难了。
选谁?
李世民沉吟片刻,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众卿之意,朕已明了。太子太傅,关乎国本,不可轻率。”
他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定格在虚空处,做出了决定。
“此事,容朕再细细斟酌。退朝。”
他没有当场决定人选。
这个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各自躬身退下。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看着鱼贯而出的人群,目光深邃。
太子太傅的人选,将成为接下来朝堂上下关注的焦点。
看来只能拖一拖了。
贞观十七年三月初。
长安城已是春意萌动。
然而,两仪殿内的气氛却与这日渐暖融的时节格格不入,肃杀之气凝重。
李世民高踞御座,面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来自齐州的六百里加急军报。
他刚刚在朝会上宣布了亲征高句丽的相关事宜。
正与群臣商讨粮草调度、兵马部署等事宜。
这份突如其来的急报,象一盆冰水,浇熄了蕴酿已久的征伐热情,也点燃了他胸腔中的熊熊怒火。
“逆子!这个逆子!”
李世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他猛地将那份军报掷于御案之下,纸张散落,墨字刺眼。
百官骇然,皆摒息垂首,不敢直视天颜。
能让陛下在朝堂之上如此失态,必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王德,念,”
王德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面向众臣。
“齐州急报!齐王李佑,听信其舅父、阴弘智及昝君谟、梁猛彪等小人谗言,阴募壮士,私蓄甲兵!”
“长史权万纪屡次谏阻,反遭其囚禁胁迫!今……今齐王竟悍然杀害朝廷命官、齐王府长史权万纪,据齐州而反!”
“伪授官爵,开库廪以行赏,驱吏民以守城!”
“轰——”
朝堂之上,如同炸开了一个惊雷。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头皮发麻。
齐王李佑,陛下第五子,性情粗暴,勇武好斗,以往在长安时就多有劣迹。
后被任命为齐州都督,本意是让他远离京师,在外历练,加以约束。
谁能想到,他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杀害天子指派、负有教导监督之责的亲王长史,这是公然挑战朝廷法度,据城造反,更是形同谋逆!
“陛下息怒!”
房玄龄率先出列,声音凝重。
“齐王年少狂悖,受奸人蛊惑,行此大逆。然其地处山东,兵力有限,必不能久。”
“当务之急,是火速发兵,平定叛乱,以免波及他州,酿成大患!”
长孙无忌也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
“房相所言极是!此风绝不可长!臣请陛下即刻下诏,命邻近州府严加戒备,并遣大将,率精兵前往征讨,以雷霆之势,剿灭叛军,擒拿齐王李佑及其党羽,明正典刑!”
“臣等附议!”殿内群臣齐声响应。
在谋反这等触及王朝根基底线的罪行面前,所有人的立场都是一致的。
李世民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品性并非全无了解,但也绝未料到其竟敢猖獗至此!
杀害朝廷命官,举兵造反!
这简直是在他李世民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更是对他贞观盛世的莫大嘲讽!
“好!好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