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咎由自取。
但他此刻前来,目的并非落井下石。
“这些,你不必过于忧心。”
李承干的声音依旧平稳。
“孤既然在父皇面前为你争得了活路,便不会看着你去了那边自生自灭。”
李佑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李承乾,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承乾继续道:“沿途的押送官员,孤会打点。到了黔州,当地的都督,孤也会派人关照。”
“基本的田宅、用度,会给你安排好,足够你……以及你的家眷,安稳度日。”
“不会让你去做那些耕织劳作之事,保你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
这不是空头支票。
李承乾早已想过,既然接手了这个“烫手山芋”,就必须处理干净。
动用东宫的资源,远程安排一个被流放的庶人,虽然有些扎眼,但并非做不到。
关键在于态度,他必须让李佑,也让可能关注此事的所有人看到,他李承乾说过的话,是会兑现的。
李佑呆住了,泪水瞬间决堤。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李承干重重磕头,额头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殿下!殿下大恩!罪人……罪人……”
他泣不成声,所有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为了对眼前这位兄长的无尽感激。
他从未想过太子会如此细致地考虑他后续的生存问题,甚至承诺保障他和他家眷的生活。
“起来吧。”
“至于你的孩子……他们是李家的血脉。现在虽然受你牵连,削了宗籍。”
“但日后,若有机会,孤会设法,让他们恢复宗室身份,至少……能有个出身。”
这句话,更是给了李佑一个遥望的念想。
恢复宗室身份,意味着他的后代不必永远背负罪臣之后的烙印,有了重回长安,甚至获得一官半职的可能。
这比保证他当下的生活,更让他感到震撼和感激。
“殿下……”李佑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磕头。
“此生,若能苟活,皆拜殿下所赐!日后若有差遣,虽万死……”
“好了。”李承乾打断了他表忠心的话,站起身来。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记住这次的教训,安分守己,便是对孤,对父皇最好的回报。准备一下,不日就要启程了。”
说完,李承乾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囚室。
身后,传来李佑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哭与笑的呜咽声。
太极殿上的风波,从宫墙之内扩散到长安街巷。
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更实际、更尖锐的恐慌,开始在市井中悄然滋生。
“听说了吗?前几日朝会上,陛下说要废了太子。”
西市一家茶肆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半旧绸衫的商人压低声音,对同桌的伙伴说道,眼神里满是忧虑。
他姓赵,做些绢布生意,手里还压着几十匹上好的江淮绫,本是等着行情好时出手。
他对面的钱掌柜,专营香料,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手里捏着茶杯,指节有些发白。
“何止是听说!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就在承天门大街当值,虽进不得大殿,但那动静……陛下震怒的吼声,外面都能隐约听见!”
赵商人没接话。
他心里想的不是天家父子恩怨,而是另一桩更要紧的事。
“钱兄,”
他忽然凑近了些。
“你手里……还有多少‘那个’?”
钱掌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变。
“你是指……朝廷债券?”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前阵子看它利钱尚可,兑付也及时,便收了些。怎么?”
“赶紧出手!”赵商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能出多少出多少!哪怕折点价也要出!”
“为何?”钱掌柜不解。
“这券不是以东宫新弄的那雪花盐和债券信誉为保吗?前些时日还颇为坚挺,不少人争相持有。”
“此一时彼一时!”
赵商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老钱,你还不明白?如今太子和陛下闹到这般地步。”
“废储这话传出来,东宫还能有几分信誉?太子之位还稳不稳?他若自身难保,那些以他名义发行的券、盐引,还能作数吗?”
钱掌柜倒吸一口凉气,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赵商人的话象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他之前那点侥幸。
“可……可这券契上,也盖着官府的印……”
“印?”赵商人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苦涩。
“印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若真对太子……血本无归都是轻的!”
钱掌柜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想起自己那百贯贞观券,几乎是半副身家投了进去,指望着那比官定利率高出一截的“息钱”。
若真如老赵所说……
钱掌柜失魂落魄地坐下,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一会儿想到那百贯券可能变成废纸,一会儿又想到家里等着米下锅的妻儿,还有库房里那些刚刚运到、还未付清尾款的香料。
若是这笔钱没了……
恐慌的情绪愈演愈烈。
与此同时,两仪殿内。
李世民看着民部尚书和京兆尹联名呈上的急报,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充满了困惑与愠怒。
“贞观券暴跌,已成废纸?物价飞涨?”
他将奏报掷于案上,声音带着不解。
“这贞观券不过是方便交易之物,即便无人使用,为何会引得米盐布帛纷纷涨价?”
“朕推行此物,本意是充盈国库,为何竟会产生如此……如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