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稍稍冲淡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二位大人,请稍安勿躁。”他将其中一杯推向年羹尧,一杯推向黄体仁,自己则捧起一杯,轻轻吹拂着茶沫,动作从容不。
“下官此举,实非为了一己之私,恰恰是为了保全大家,免使局面滑向万劫不复之境。”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最终定格在年羹尧脸上。
“年将军,黄侍郎,你我心中都明镜似的,那《百官行述》是何等物事?”
“它就是个烧红的烙铁,无论最终落到太子殿下手中,还是呈递到四爷案头,都绝非福兆,而是取祸的根源!”
“届时,无论是哪位皇子,为了平息圣怒、掩盖痕迹,第一个要除掉的是谁?是我任伯安这个经手人,但难道就不会是知晓此事的二位吗?”
年羹尧嗤笑一声,并未去碰那杯茶,眼神中的讥讽与狠厉丝毫不减。
“任大人倒是生就一副伶牙俐齿,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算计了本将军,反倒成了为我等着想?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我年羹尧行事,最恨的就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任伯安,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即便拼着性命不要,我也必叫你这江夏镇鸡犬不留!”
这话语中的决绝与血腥气,让一旁的黄体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任伯安面对年羹尧的步步紧逼,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对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年将军神勇,威震西南,下官岂能不知?门外那些兵丁,或许确实难以留下决心要走的年大将军。”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犀利。
“不过,将军可否想过,您今夜能走,您带来的这些精锐亲兵也能全身而退吗?”
“即便您能杀出重围,此事又怎能瞒天过海?”
“若是今夜之事,连同您私下调动川兵、夜袭朝廷命官、意图抢夺《百官行述》等情由,都一字不差地呈报至皇上面前。”
“试问,素来以铁面无私、谨守规矩着称的四爷,会如何看待将军此等擅自行事将其置于风口浪尖之举?”
“四爷当真能容得下这般会给主子惹来滔天大祸的奴才吗?”
“你!”年羹尧脸色骤变,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眼中瞬间闪过惊怒、迟疑,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任伯安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死穴。
他深知胤禛的性子,最忌属下惹出祸端,尤其还是涉及《百官行述》这等惊天隐秘。
若此事自己连累胤禛,恐怕难逃重罚,甚至可能失去性命。
黄体仁见年羹尧气势受挫,他不想任伯安就此掌握主动。
而且一个罢官在家的罪臣,竟然知情不报,耍弄于他。
若是自己能联合年羹尧,把太子和自己从中摘出来,岂不是更加稳妥。
于是他眼珠一转,连忙接口,试图将祸水引回任伯安身上。
“任大人此言差矣!年将军也是奉命行事。倒是你,任伯安,你私藏《百官行述》,勾结,呃,连络各方,才是罪魁祸首!若是皇上知道。”
任伯安不等他说完,便冷冷打断。
“黄侍郎!到了此刻,还要自欺欺人吗?”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黄体仁,“太子殿下派您来索要《百官行述》,此事若曝光,结党营私、窥探百官阴私的罪名。”
“太子担待得起吗?您黄侍郎又能有几颗脑袋够砍?”
他停顿一下,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威胁,“况且,下官既然敢请二位入内详谈,又岂会没有后手?”
“不妨告诉二位,我已将今夜之事的前因后果,以及《百官行述》的存放之处,交由绝对可靠之人。”
“若我今夜有何不测,或是七日之内未能发出平安信号。”
“那么这些文书,便会直接呈送八爷胤禩府上,甚至直达天听!”
“到时,太子、四爷,谁又能脱得了干系?而二位,便是挑起这场祸端的导火索!”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年羹尧和黄体仁脸色再变。
黄体仁更是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他们没想到任伯安竟然布置得如此周密狠辣,简直是要将所有人都拖下水的架势。
内厅之中,烛火噼啪作响,气氛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
三方势力在此刻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年羹尧脸色阴沉,心中飞速盘算着利弊。
黄体仁惊惶不定,眼神闪铄,当下只能迅速压下此事,拿到《百官行述》回去向太子交差。
或许还能将功补过,甚至把责任全推到任伯安或年羹尧头上。
于是他擦着汗,强笑道:“年将军息怒,任大人也言重了。此事或许还有转圜馀地。毕竟四爷和太子殿下,都是明理之人。”
这话看似打圆场,实则隐隐将太子与四爷并列,暗示某种“高层”和解的可能性,试图为年羹尧解围,也为自己找台阶。
年羹尧何等精明,立刻抓住黄体仁话语中的松动。
眼中凶光一闪,顺势提出更狠辣的方案:“黄侍郎说得是!跟这等反复小人有何多言!”
他转向黄体仁,语气带着诱惑与逼迫道。
“黄大人,不如你我联手,即刻屠了这江夏镇!只要任伯安一死,在场之人一个不留,死无对证!届时《百官行述》之事,便由太子爷与我四爷私下协商处置,岂不干净?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书信。”
他鄙夷地瞥了一眼任伯安,“哼,仅凭几封查无可查、来历不明的书信,怎能构陷得了当朝太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黄体仁闻言,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年羹尧的计划虽然残忍,但听起来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