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扶住太子的手臂,沉声道:“殿下快快请起,折煞下官了。”
太子胤礽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态,头颅低垂,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与急迫。
“先生之言,如雷贯耳,震醒梦中之人!胤礽愚鲁,深陷泥沼而不自知,今日方知已至生死存亡之秋!请先生万勿推辞,教我该如何行事!胤礽洗耳恭听!”
他这一礼,不仅仅是对任伯安才智的折服,更是对自己过往愚蠢的悔恨,以及对未来生路的极致渴望。
任伯安看着眼前这位几乎将身段低到尘埃里的储君,心中明白,此刻的太子才是真正卸下了所有骄矜与伪装,露出了最脆弱也最真实的内核。
他不再尤豫,伸手虚扶,语气沉稳而有力道。
“殿下请起。既然殿下信得过下官,下官必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剖析时局,寻一条可行之路。”
太子这才直起身,但眼神依旧紧紧锁定任伯安,仿佛他是无边黑暗中的唯一灯塔。
任伯安清了清嗓子,目光深邃,开始了他为太子规划的全新战略。“
殿下,方才下官言及,大义名分是您的枷锁,此乃其一。但万事万物,皆有两面。”
“这大义名分,这东宫之位,在带给您无尽猜忌的同时,也蕴含着至高无上的优点,亦是您如今最大的护身符!”
“哦?”太子精神一振,凝神细听。他以往只觉这太子之位是众矢之的,是招祸的根源,从未想过它还能是护身符。
“殿下请想,”
任伯安缓缓道,“东宫之位,乃是稳定朝局的关键基石。有太子在,则国本已定,朝野上下,无论各方势力如何蠢蠢欲动,至少在明面上,都有一个明确的效忠目标,不至于立刻陷入诸子争立、朝局大乱的境地。
“这也是皇上在盛怒废黜您之后,为何最终还是选择复立您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废立太子,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十足把握与替代人选,稳定,永远是帝王的第一要务!”
太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一点,他隐约有所感觉,却从未如此清淅。
任伯安继续深入,抛出了一个更为惊世骇俗,却又直指内核的观点。
“而且,很多人,包括殿下您自己,可能都未曾意识到,一个弱势的太子,对于当今皇上而言,非但不是威胁,反而是一种保护!”
“保护?”太子胤礽彻底愣住了,这个词用在他和皇阿玛之间,显得如此荒谬而陌生。
“正是!”任伯安语气肯定。
“殿下试想,若您极其弱势,手中并无多少实权,羽翼也被剪除大半,那么,您这个太子,就成为了皇上手中最好用的一枚棋子,也是他维持权力平衡最需要保护的一个位置!”
“因为只要您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子之位上,您就永远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么,无论四爷、八爷还是其他哪位阿哥,他们的势力发展得再庞大,只要皇上龙体康健,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永远只能是先想办法将您搬倒,而不是直接去挑战皇上的权威!”
任伯安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权术的冰冷。
“如此一来,所有的明枪暗箭,所有的阴谋诡计,其首要目标都会指向您,东宫就成了吸引火力的最大靶子。而皇上,则高踞九重,稳坐钓鱼台,俯瞰诸位皇子争斗,操纵朝局就会更加如鱼得水,游刃有馀。”
“他可以利用您来制衡其他势力壮大的皇子,也可以用其他皇子来敲打、警告您。只要您足够弱,弱到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实质威胁,那么,从维护朝局稳定和自身权力安全的角度出发,皇上短时间之内,非但不会废了您,反而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您!”
这一番分析,如同在太子面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权力格局。
原来,弱,也可以是一种武器?一种自保的策略?
太子胤礽眼中光芒闪铄,显然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喃喃道:“所以只要我足够弱,皇阿玛反而会保我?”
他仔细回想复立之后的种种,皇阿玛虽然猜忌他,疏远他,但在某些关键时刻,似乎确实没有将他往死里逼的意思,难道任伯安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但他随即又感到一阵无力与茫然:“可是先生,我如今难道还不够弱吗?我已经是众叛亲离,岌岌可危了啊!”
任伯安看着太子那带着一丝委屈和自嘲的表情,心中暗叹这位太子还是太过天真。
而且虽然表面对自己尊敬,但是却没有对自己彻底心服。
看来自己需要再抛出一个重量级的炸弹震一震太子。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不够!殿下,远远不够!您所谓的弱,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势单力薄,但您手中,真的没有任何足以引起皇上忌惮的底牌了吗?”
他目光如炬,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比如执掌京畿防务,手握重兵的九门提督,托合齐,他难道不算是您的人吗?”
“你!”太子胤礽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托合齐是他暗中经营多年,埋得最深、也最为倚重的一步暗棋,是他认为自己能否在关键时刻控制皇城的最大依仗!
此事机密至极,除了他与托合齐等寥寥几个绝对心腹,绝无外人知晓!
任伯安,一个远在江夏镇的罢官道员,他怎么可能知道?!
任伯安将太子的惊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来自未来,熟知这段历史。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丝略带怜悯的冷笑,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殿下何必如此惊讶?不单是我任伯安知道,恐怕八爷府上,也早已心知肚明。甚至龙椅上的那一位,他老人家那双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