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蛟垂眸,放下灵茶,心中雪亮。
青鳞妖君闭关,恐非略有所得,而是金丹未成,遭其反噬,引心魔缠身!
心魔之念,即他所思。
此刻索要本源精血,绝非简单调和,有三便有四,直到最后再不满足,怕是要行夺基续命,吞噬血脉之邪法。
所谓厚赏,不过是画饼充饥,一旦精血离体,自身根基必损,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
陈蛟心中寒意骤生,面上却无波澜。
只是微微抬首,目光平静地迎上青鳞妖君那不加掩饰的贪婪视线:
“妖君厚爱,玄凌感激。只是本源精血关乎道基,轻易动之,恐损修为,误了为妖君效力之心。
且玄凌血脉寻常,恐难入妖君法眼,不堪大用。”
青鳞妖君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周身妖气隐隐鼓荡,大殿内水波为之凝滞。
他盯着陈蛟,几欲择人而噬,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陈蛟依旧静坐宝座,周身气息沉凝如山,竟无半分惧色。
连衣袂都不曾因妖君筑基圆满的威压而有丝毫晃动。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小小巡湖统领。
如今他筑基功成,剑丸初凝,岂会惧一闭关失败而心魔丛生的筑基圆满妖修?
不到金丹便自号妖君,不怕风大闪舌。
四目相对,无声无息间,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蛇已露齿,蛟亦亮鳞。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沉重,水波通过穹顶洒下的幽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殿柱上缠绕的夜明珠光华微微摇曳,映得二人身影在光滑如镜的黑石地板上拉长扭曲,恍如两道即将搏杀的暗影。
妖君的威压中混杂着筑基圆满的磅礴妖力,更带着一股因破境失败,心魔滋生而愈显焦躁阴戾的气息,如毒蛇吐信,欲要缠绕侵蚀殿中一切生灵。
寻常筑基修士在此威压之下,早已心神摇曳,冷汗涔涔。
然陈蛟依旧静立,周身气息沉凝如古井深水。
源自上古玄蛟的血脉,虽未刻意激发,却自有其孤高与凛然。
青鳞妖君的威压临身,竟如潮水撞上礁石,虽声势骇人,却难以撼动其分毫。
恍惚间,青鳞妖君仿佛看到,对方平静的眼眸深处,似有一道炽白雷光一闪而逝,带着煌煌天威,直刺他心魔躁动之处。
更似有一头玄蛟虚影盘踞陈蛟身后,鳞甲森然,睥睨而下,对他这区区驳杂蛇属,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漠视。
蛟蛇对峙,水中宫殿随之晃动。
良久,心神震颤的青鳞妖君周身气息缓缓收敛,脸上重新挂上那抹虚伪的笑意:
“也罢,此事关乎你道途,确需慎重。本君不勉强你,你……且回去好好思量。退下吧。”
“玄凌告退。”
陈蛟扯了扯嘴角,亦不行礼,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出大殿,消失在幽深廊道之中。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青鳞妖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与扭曲。
方才那短暂的对峙,让他更加确信此蛟血脉不俗,也让他心中的渴望与焦灼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五指猛地收紧,宝座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此蛟血脉…如此精纯…若得之…”
他低声喃喃,眼中血色翻涌,心魔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
“必须得到…无论如何…”
幽暗的湖底大殿,只馀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无法抑制,对血脉的疯狂觊觎。
低沉的嘶吼在空荡大殿中回荡,充满不甘与疯狂,掀动水元肆虐,水府内外小妖无不惊骇趴伏于地。
陈蛟踏水而出,驾风回云莽山。
湖面微风拂面,带来清新水汽,吹散了殿中令人窒息的压抑。
青鳞妖君的觊觎,在他意料之外,却在他掌控之内。
……
云莽山玄青洞外,近来颇不寂静。
自凝玉峰的玉果小会后,陈蛟一番水雷相生,刚柔并济的论道之言,便如清风拂过山野,悄然传遍周遭数百里山川水府。
今日是西山土地携新采的灵茶来共品,明日是北泽水伯持古籍残卷前来求证。
黑风山神更是隔三差五驾着黑风而来,对饮几杯美酒,畅谈一番天地之道。
陈蛟虽不喜过多应酬,却也来者不拒,每每寥寥数语,却能点中关窍,令来访者获益匪浅。
如此一来,玄凌道友见识渊博、道法精深的名声,愈发响亮。
云莽山脚,往日只有勤快小妖巡守,如今却时常可见祥云轻落,或见水汽氤氲中显出神只法驾。
玄青洞前那方石坪,几乎成了地官水只往来清谈论道的场所。
玄凌依旧淡然,来者不拒,却也并不深交。
紫藤烹茶,陈蛟论道,山桃送客,梨花引路,如行云流水。
这一日,来访的是一位傲来国边境的老土地,须发皆白,拄着蟠木杖,言谈间带着几分边陲之地的锁碎与絮叨。
众人于石坪饮茶,多是听他说些傲来国人间的趣闻轶事,或是哪处山沟里又出了什么稀罕精怪。
酒过三巡,老土地捋着胡须,似想起什么,随口道:
“说起来,前些时日小老儿路过那傲来三宗之首的玄光剑阁,倒是觉着有些异样。
剑阁山峰附近的灵气,近来躁动得厉害,竟隐隐汇聚成旋,有云气弥漫,晴空霹雳。
真是怪事,这玄光剑阁修的是【玄光分水诀】,众人皆知,向来气息清冽锋锐,何来这等阳刚躁动的天象?”
他本是当作一桩奇事说来,席间诸神亦多是听听便过,或笑言怕是剑阁哪位长老练功出了岔子。
唯独陈蛟,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眸光深处似有冷电一闪而逝。
他面色如常,并未插言,只静静听着老土地絮叨